离开秤阳街,姜黛立马跳下地来活蹦乱跳。
赶在后头的程灵薇白她一眼,不屑轻哼,“你也就这点本事。”
姜黛懒得搭理她,掏出个掌心大的笔记本记下刚才的线索。
“现在去哪儿?”
街坊邻居已经不用再走访了,按照人物关系网,应该去的地方是……
“去见见老板。”
他作为第一嫌疑人,被警方扣着。
老板姓梅,是个外来户,至于为什么会成为第一嫌疑人,当然和他日常的作风脱不了关系。
压榨员工,拖欠工资,俨然成了一个老赖。
一个月前,工人们联合讨债,这家伙一张机票飞到姜都,怎么都联系不上。
前几天回来,还是因为来了新合作。
王平一行人当天立马找他讨要工资,但被扫地出门。
除此之外,几个人的死者的关系网上再没有呈现出有杀人动机的人。
“这未免也太牵强了。”
饶启皱眉。
姜黛点头:“是啊,实在没方向了才把我们找来的吧。”
资本家最斤斤计较了,怎么可能因为讨要工资这种事情就把员工杀了。
上头交代清楚,三人顺利地见到了审讯室里坐着的梅老板。
他戴着手铐,面色憔悴,看到来人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程灵薇不喜欢这种环境,只身站在门外。八壹中文網
姜黛很随意地落了座,敲敲桌板让人抬起头来。
“梅老板,怎么无精打采的。”
梅老板闻言看她一眼,随后很快低下头。
他来这里一天多,一直被熬着问话,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
手边有一杯水,空了一半,他显然不愿意再喝了。
无声地抗拒这种方式的审讯。
人在这种情况下是很脆弱的,只要稍微有一点光,就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姜黛抓住这个时机,她直入主题:“梅老板,我相信你没有杀人。”
闻言,对方疲倦地看过来,然后不屑地呲牙:“你还真以为我信你?”
这招那群警察早就用过了,上了一次当,他可没那么蠢。
姜黛态度诚恳:“真的,我真的相信你。”
“你没必要为了那点小钱把人都杀了,聪明人、尤其是做生意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点小利就放弃以后赚钱的机会。”
梅老板将信将疑,试探道:“你说真的?”
“比珍珠还真,我家里就是做生意的,”她四处看了一眼,压低嗓音,“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可以出去。”
资本家和资本家之间的共情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她的话给梅老板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小声问:“我该怎么做?”
“这个嘛……”
姜黛拿出档案,翻到人物那几页。
手指了指档案上记录的时间,问:“17号晚上八点,你说你在谈生意,但没有人可以作证。方便说说吗,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梅老板满脸难色,支支吾吾半天。
姜黛轻声安慰:“我们不是警察,这些事情不会公开的。”
“那不能说出去?”
姜黛点头。
得到承诺,梅老板才扭扭捏捏地开口:“我那时候在一枝香……”
这名字一听就很风月,但这么个大老板怎么去这儿还不好意思说?
姜黛视线一晃,看到资料上梅老板的悍妻,瞬间了然。
“梅老板对王平有印象吗?”
他神色瞬间一暗,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秤阳街这块很忌讳提到死人的事,似乎是抱着逝者已逝的念头,很难对死去的人做出评价。
换言之,就算是生前十恶不赦的人,死后也不会受到民众的唾弃。
内部说说可以,但是外来人是绝对听不得的。
但为了出去,他顾不上这个传统,思索了半天,老老实实回答:“王平这人我有印象,经常一起去一枝香和赌场,看上去挺老实的,实际上油滑得很。”
他说着,慌忙证实自己:“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那群警察不相信我!”
“我信。”姜黛收起档案,“很快你就能出去了,梅老板。”
出了审讯室,姜黛一拐角打听了一下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
那个八岁的女孩子,王思思。
女警带路,惋惜地感慨:“太可怜了,我们到现场的时候她缩在角落里,浑身都是血。”
没人看管,也没人过来领养,这孩子一直在医院待了几天。
姜黛他们过去的时候,她正对着窗外发呆。
小小的一个,坐在病床上,看起来孤独又落寞。
王家是本地人家,秤阳街多是沾亲带故的,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领她。
几人站在门外,女警不满地说着:“她奶奶一家当天还在哭丧,结果转头就把孙女忘记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重男轻女那套!就算她妈跑了,孩子还是无辜的啊!”
她宣泄完,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姜黛表示没事,她整理好情绪,让女警推开门。
王思思只是看了一眼,女警的问候她也只是嗯一声。
也是,这么小的孩子,遭受这种事情,肯定是被吓到了。
程灵薇和饶启一左一右站着,一个冷若冰霜,一个高傲不屑,光那阵仗都快吓死人了。
饶启拿出档案,预备开口审问,被姜黛一把堵住。
她示意他先后退,自己则是跟着女警来到病床前。
简单做了介绍,女警先一步离开。
姜黛拉开凳子,一手拿了一个苹果削起来。
病床上的人始终低垂着头,从他们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发呆。
姜黛也不说话,两个人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对方突然看了她一眼。
这个反应她收进眼底,到动作结束前她都没有和王思思搭话。
两人各做各的,一点没耽误事。
等到一串苹果皮完整地削下来,姜黛才缓缓开口:“要吃吗?”
王思思呆愣地看着她,摇头不是、点头不是。
“啊,那想吃吗?”她换了个问法,“想吃的话就点头。”
她的声音不像这段时间来的其他人,冷冷淡淡的,但又能从中品味到细碎的温柔。
王思思呆呆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那个削好的苹果就到了自己手里。
她看向面前的人,终于发现了什么地方不一样。
那些警察和医生,看她的时候总归带着怜悯,但这个人不一样。
她把自己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把她当作一个生病的普通人。
她捧着苹果啃了一口。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交谈声,姜黛疑惑地起身。
探出头去,只瞟到一抹素色的衣角。
医生推开门进来,告诉王思思该换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