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等来到地宫门口,柯恒久已站在那里等候,见到众人,毕恭毕敬地朝女王作揖行礼:“臣柯恒久参见陛下。”
“爱妃免礼。前头带路吧。”
爱妃?
孟小鱼有些懵,转念一想,国王称自己的男宠为爱妃,是不是也算合理?
“是。陛下请。”柯恒久挑眉看了看紫罗沙,又客气地对孟小鱼说道:“孟姑娘请。”
紫罗沙冷哼一声,随着众人往前走。
孟小鱼远远地便看到一个巨大的深潭,水面平静,毫无波澜,深不见底。
柯恒久却说道:“玉龙定是知道臣今日要来取血,躲着不出来了。”
女王转头看向孟小鱼:“待玉龙出来后,此处便不安全了。姑娘请随朕来。”女王说完转身朝池子边上搭建的高台走去。
孟小鱼这才明白,原来这高台竟是用来观看池中玉龙的。
柯恒久对着池中撒了些粉末。
紫罗沙见了嘟囔道:“这老不死的,又在撒绮梦草散。这池中的鱼虾怕都已噩梦缠身了。”
孟小鱼一听到绮梦草散便总会想起自己的梦境来。她中的绮梦草之毒虽然早已被化解,但她此生的经历若非因这毒引起的梦境,怕是要完全改写。
她正想再问问紫罗沙鱼虾到底会不会做梦,却见水面波光粼粼,水底隐隐有水声响动,她忽然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水声越来越大,水面开始波涛翻滚,须臾间竟是风雷大作,震得地宫都开始摇晃。
孟小鱼偷眼瞧向众人,却见他们都表情平静,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水潭,不由得也收敛了心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
一条巨大的绿龙从池中跃起,翻起一大片水浪。那绿龙长相果然酷似孟小鱼梦中见过的海龙,全身碧绿,身体僵硬,长满了半透明的叶状鳍。最让她觉得恐怖的是那双眼,像两个绿色的小喇叭似的。
孟小鱼一看到玉龙的双眼,立刻便像是被带进了一个巨大又急速旋转的漩涡。
她在漩涡里看到风起、云涌、浪翻。惊涛骇浪中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正双眼血红,目眦欲裂地盯着她,然后扬手朝她撒来一张巨网,将她紧紧网住。
她头疼欲裂,极力挣扎,奈何身体僵硬,那网又太过结实,她几乎晕厥。
就在此时,高大魁梧的人影变成一只巨兽张嘴咬住她,尖利的牙齿透过她坚硬的皮肤刺入她的胸,她的五脏六腑同时剧痛无比,一滴绿色粘稠的血从她胸口流出,被巨兽伸出舌头舔去。巨兽粘稠的唾液封住了她胸口的伤口,从她心口喷射而出的血没了出口,便肆无忌惮地在她体内蔓延,带着剧烈的刺痛传遍全身。
她疯了似地挣脱了巨兽的血盆大嘴,腾空一跃,接着跌落水中,溅起无数的水花。
巨网已消失不见,无数的湍急漩涡随着她全身疼痛的增加而增多,她左右翻腾后又随波逐流,身体不断被摔打、撞击,她羽翼般轻盈的叶状鳍被片片折断,而她只能继续摔打、撞击自己才能稍微减少内心的恐惧和周身的疼痛……
“姑娘?姑娘?”紫罗沙见孟小鱼眼神涣散,似乎在仔细盯着水面,又似乎被惊吓了,忍不住轻轻唤她。
孟小鱼的头脑顿时从幻境中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力竟能透过玉龙的双眼,与玉龙通感。她竟然莫名其妙感知到了玉龙的全部痛苦。
“被惊着了?”紫罗沙又问道。
“啊?”孟小鱼有些茫然,目光朝水潭望去,只见柯恒久正拿着一个小瓷瓶从水潭边离开,朝高台这边走来。
那玉龙则一会儿在水里一会儿在水面不停地翻腾,身体不断摔打、撞击着池壁。
孟小鱼知道,它想把自己摔碎。它不想活了,活着只有痛苦,每十日一次的绮梦草散和取血让它生不如死。
“陛下。”柯恒久此时已经走近,将小瓷瓶呈给女王。
“给孟姑娘吧。她可被你吓着了。”
柯恒久又将小瓷瓶伸向孟小鱼。
孟小鱼却不敢去接,胸口还能隐隐感受到玉龙被取血时的痛。
紫罗沙见她犹豫不决,一把接过小瓷瓶。
“柯公子,为何它会如此痛苦?”孟小鱼指着犹自撞击着池壁的玉龙,喃喃问道。
柯恒久微怔,笑道:“玉龙之血脉过细,要取它的血,必得从心脏下手。它心脏受伤,自然要痛上几日。”
“就没有别的法子?”
柯恒久摇摇头,满眼迷惑地看向她。
孟小鱼又问道:“你如何抓到它的?用网?”
她刚刚在幻境中看到了一张网,那张网在玉龙看来,就是噩梦的开始。
“正是。在下花了一年工夫织就了一张金蚕铁丝网,又追了它半月之久才网到它。”
紫罗沙冷冷地补充道:“从东昌东北海域直追到西南海域,又追到了尚赫宇宁正东镇海域,到了盐边渔村才抓到它。”
孟小鱼心下一紧,正要追问,柯恒久却呵呵一笑:“本公子要追的东西,天涯海角都要追到手。”
女王听不下去了,开口制止:“好了,你们莫要斗嘴了。紫爱卿和柯爱妃不如先回去。朕看孟姑娘被吓得不轻,便带她逛逛御花园,散散心。下午朕再派人送她回紫爱卿府上。”
女王这是明显有话要跟孟小鱼单独说。
孟小鱼求之不得,正想找机会谈购买玉龙血之事,便点头答应,回头看了看仍在痛苦不堪地摔打着自己的玉龙,心中仍是不忍,毕竟她要救治殷施瘟疫,就得取许多玉龙血。
可殷施的百姓正遭受瘟疫之苦,若要拿玉龙和殷施百姓相比,孟小鱼又觉得人命还是重要些。
刚走出地宫,紫罗沙便立刻将小瓷瓶递给孟小鱼,要她吞下玉龙血。
孟小鱼想着那条痛苦不堪的玉龙,心中五味杂陈,没敢去接小瓷瓶。
柯恒久却在一旁打趣道:“姑娘这就不忍了?那玉龙岂不白遭了一场罪?姑娘要不喝,不如就给在下拿回去炼逍遥丸。”
他说着作势要去拿紫罗沙手里的小瓷瓶。
紫罗沙却身形一晃躲过,抬手一捏孟小鱼的下巴,将血倒入了她的嘴里,然后俯首对着女王说道:“微臣告辞。”说完转身离去。
孟小鱼不经意间瞥到柯恒久在一旁掩着嘴偷笑,心中的不悦又盛了几分,没好气地说道:“柯公子到底是如何得罪的紫少夫人,竟让她拿我出气?
柯恒久漫不经心地说道:“在下未曾得罪她,可她却似乎是为了对付在下而生的。在下苦恼她便欢喜,在下欢喜她便苦恼,在下制毒她便解毒。”
女王看着这一幕,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缓缓说道:“这东昌若多几个紫爱卿这样的女子,朕也可安心不少。”
“陛下,难道臣竟不如她?”柯恒久有些不悦。
女王笑得宠溺:“柯爱妃毕竟是个男子,恪守夫道便好。”
这下轮到孟小鱼掩嘴偷笑了,却见柯恒久脸色铁青地瞪着她,便赶紧收了笑容。
柯恒久虽余怒未消,却还是屈身朝着女王和孟小鱼行礼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