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完毕后,甜枣和梅子又端来了饭菜:“太子殿下交代了,让小姐快点吃饱了,他好送小姐出城。”
孟小鱼看着很不错的饭菜,想着横竖上官凌云都会逼她吃,还不如自己吃。
可她却没法吃,因为她的手已经拿不起筷子了。
梅子挺醒目地端起碗:“小姐,奴婢喂您吃吧。”
孟小鱼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梅子刚拿起木勺,上官凌云又进来了,看着那饭菜似乎还未动过,一把从梅子手上抢过木勺便要亲自喂:“快点吃,吃饱了才能活着去见管愈。”
孟小鱼哪里会愿意他喂,死活不张口,只冷冽地笑着,眸中尽是碎裂的寒冰。
“梅子,把小姐的药拿来。”上官凌云刻意忽略掉心头的痛,沉声吩咐道。
梅子很快便拿来了药。
上官凌云将药塞进了孟小鱼怀里,又用油纸包了几块点心塞进她怀里,说道:“点心拿着路上吃,记得一定要吃药。我即刻让人送你出城。”
说完他又一把将人抱起,往门外就走。
门外有两个小厮已经抬着一块木板等着。
上官凌云让梅子在木板上铺了床被子,将孟小鱼放了上去,吩咐道:“立刻从密道走,无论遇到何事都不可停留。”
孟小鱼这才确信,上官凌云真是要放她走,看向他的眼神便少了几分狠戾和苛责。
她搞不懂这个男人。如果真的爱她,为何要用如此龌龊的手段来逼管愈退兵?如果不爱她,为何又要放她走?
她只以为,刚刚城楼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官凌云一手策划的,哪里知道这个人变了个偷梁换柱的戏法,唯恐还在城楼上的上官烈锋发现,正急着将她送走。
上官凌云凑到孟小鱼耳边,低声说道:“小雨,我听说刘太尉那里有东昌深海的红珊瑚虫,我会设法给你弄来。”
孟小鱼:“……”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装了浆糊,竟不知是该骂他还是该谢他,可心中对他的恨意与不屑却分毫未减。他用一个假扮她的女子,不但逼得管愈退兵中盛城以南,还就此毁了她一生的名声。
“殿下,”有人匆匆跑过来,“皇上到处在找您。您再不去,他该要发现了。”
“定要把人交到管愈手上。”上官凌云命令完小厮,又看了看孟小鱼,叹道:“人生什么为进退,千古如何算输赢?小雨,我这次真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他说完,潋潋眸光一动不动地定格在孟小鱼身上。
病病歪歪的少女虽脸色煞白,却含着笑、发着狠、敛着眉、冷着眼……
他渐渐红了眼眶,眸光时而复杂,时而深邃,时而炙热,时而冷沉。良久,他突然转身,大踏步而去。
这大约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她了。有时候一转身,既是生离又是死别。此后余生,永不再见!
两个小厮抬着孟小鱼,健步如飞。
孟小鱼趁机摸出怀中的药,吞下一颗,又囫囵吞枣地将点心吃了,这才放下心来,专心考虑着出去后如何去找管愈。
两个小厮抬着她进入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然后又闪进一个房间,转进一个屏风后,来到了一个密道入口。
一个小厮钻了进去,另一个站在外面,两人正要合力将人抬进密道,忽然门被推开,七八个官兵走了进来。
两个小厮吓了一跳,赶紧将孟小鱼放下,闪身挡在她前面。
“什么人?”一个小厮问道。
官兵并不答话,挥起大刀对着小厮就砍。
两个小厮也不是省油的灯,抽出身上佩剑就挡,手腕一翻,身形一闪,两个官兵的刀就落了地。另几个官兵毫不示弱地将小厮围了起来,将他们堵在了密道口。
其中一个官兵沉声喝道:“我等奉皇上之命,来带孟小鱼走。你们竟敢抗旨不遵?”
“拿令牌来!”其中一个小厮回道,拿着剑的手却毫不停滞,左挑右刺,瞬间就放倒了一个官兵。
另一个小厮却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剑到之处,血雾弥漫。
有个官兵趁乱将孟小鱼从木板上拎了起来,扛到肩上就跑。两个小厮见状,飞身就追,却被剩下的官兵拖住。
其中一个官兵见两个小厮很快就要冲出包围圈,扬手撒了一把粉末。刀剑争鸣和嘶喊声都立刻嘎然而止。在场的众人,除了撒粉末的和扛着孟小鱼的两个官兵,全都倒地而亡,嘴角流出黑红的污血。
撒粉末的官兵对扛着孟小鱼的官兵说道:“你先把人带走,我来将这里收拾干净。”
扛着孟小鱼的官兵被刚刚这一幕吓呆了,这才回过神来,暗自庆幸自己身上背着人,否则此刻怕也成了一具死尸。他二话不说,扛着孟小鱼就走,转瞬间进了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将人五花大绑后扔到地上,大踏步而去。
孟小鱼虽从头到尾没有挣扎,也没有大喊大叫,却把过程看得一清二楚,也立刻将其中的缘由理得明明白白。无非就是上官凌云想把她放了,上官烈锋又派人把她截了回来。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费力抬起头看了看屋子,里面空空如也,屋门紧闭,显然被锁上了。
她人被绑着,动弹不得,躺在地面一会儿睡一会儿醒,过了许久,终于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是一个婢女和一个大汉。
婢女手中端着一个放了饭菜和水的盘子,在她身旁蹲下身来,用勺子舀了点东西送到她嘴前,说道:“先喝点水吧。”
孟小鱼轻飘飘地看了婢女一眼,既不张嘴也不说话。
婢女犹豫了一下,又换了个碗,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说道:“这是粥,奴婢放了些肉末和青菜,姑娘多少还是吃点吧。”
孟小鱼闭上眼,不理她。
大汉在一旁看得不耐烦了,吼道:“别跟她磨蹭了!她要这样把自己饿死或渴死了,我俩都得被砍头。”
大汉说完,走向孟小鱼,将她从地上拎起来,让她靠墙坐着,又蹲下身,伸手使劲捏她嘴的两边,迫使她张开嘴。
婢女慌忙拿过碗,将水和粥一勺一勺放进她嘴里。
孟小鱼猛然睁开眼,悲愤地看着大汉,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可她全身被绑,也无力挣扎,情急之下又将水和粥带进了气管,呛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粥和水也被喷在了脸上和衣服上,全身立刻变得污秽不堪。
婢女终究还是看不过去,拿出帕子来给她擦拭溅在脸上和身上的粥水,却被大汉制止住:“别管了,赶紧回去复命。”
婢女无奈,转身跟着大汉离去。
孟小鱼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这间屋子和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着离她远去。她身上的气力连同呼吸一起点点消散,而她就像一个被踩烂了的香蕉,无力地瘫软在地。
她知道,她身上的软筋散之毒扩散得越发厉害了,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因全身无力而亡。
她正想着,大汉和婢女又折返了回来。
婢女在她身上一阵乱摸,摸到了上官凌云给她的药瓶。她拿出一颗药丸,递到孟小鱼嘴边,示意她张嘴吞下。
孟小鱼将头转向别处,不理她。
“姑娘还是自己张嘴把药吃了吧,不然又得受罪。”婢女说道。
孟小鱼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凶神恶煞的大汉,内心无比崩溃。
她不是怕他。她连死都不怕,怎可能怕他?可她就是不想让大汉再碰她。
她乖乖张开嘴,将药丸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