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沐浴更衣完,一走出毡房便看到外面已经燃起了篝火,管愈正带着众人美滋滋地烤着羊腿、羊排、羊肉。这让她想起了被卡木丹诚元劫持着往翌城走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他们虽然也每晚都会燃起火堆,却很少烤肉吃,每顿都是吃牛肉干。那时候大雪覆盖着整个草原,牧民们都龟缩在帐篷或毡房里不出来。卡木丹诚元的部队走了那么长的行军路,却从未扰过民。
管愈看到孟小鱼出来,伸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见她乖乖坐到他身边,递给她一只羊腿:“我烤的,你闻着可觉得香味诱人?”
孟小鱼接过羊腿,拿起来放到鼻子下使劲吸了吸,笑道:“嗯,真香。”
管愈不屑地说道:“我烤的如此香,你何须凑到鼻子下闻?”
孟小鱼将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因为我闻不到香味。”
尽管她说的是真话,可管愈却以为她在调侃,作势就要去夺她手中的羊腿。
孟小鱼赶紧将身子往后一仰,朝羊腿上使劲咬了一口,边吃边说:“呵呵!真好吃!”
管愈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为何猴急成这样?吃得满嘴都是油。”
“因为我不快点吃你会来抢啊。”孟小鱼歪着脑袋,对着羊腿又是一大口。
管愈:“……”
孟小鱼忽然便觉得有些尴尬,感觉她刚刚和管愈的言行有点当众打情骂俏的意味。如此一想,她的脸便有些微微发烫,转头扫了一下众人,只见大家都正襟危坐、默默不语地烤着东西,唯有褐樟两手各拿着一串烤羊肉,左一块右一块地轮流往自己嘴里送,吃相认认真真,像是津津有味,又像是食之无味。
木头二也拿着一只羊腿烤得吱啦吱啦地冒油。
“木头二,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派你来北翌的吧?”孟小鱼一边啃着羊腿一边问。
木头二捏了点盐巴往羊腿上抹:“还能有谁?上官轩辕。”
上官轩辕?那个有洁癖的太子?
孟小鱼蹙眉问道:“我听你娘说,你是知道了她那个娘后自荐去了兵部,然后消失于都城。难道兵部被上官轩辕控制了?”
这个可真说不通。兵部的头不是刘太尉吗?孟小鱼离开都城前听木盈华说过,璃王上官轩辕准备娶刘太尉之女为妻。如果刘太尉早就站在上官轩辕那边了,为何还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上官轩辕?他是想脚踏两只船?
木头二却冷笑一声,问道:“知道我是如何知道她是我娘的吗?”
“你从小是你舅姥爷带大的,自然是他说的。”
“我舅姥爷一直说我父母早逝,从未跟我提过她。”
木头二拿起烤羊腿,吹了吹,狠狠地咬了上去,然后包着满口羊肉口齿不清地说道:“四年前,我舅为我在少府谋了个差事。谁知我上任没几日,有个自称为杜公公的人便来找我,他把我带到一个宅子里,上官轩辕便坐在里面等着我。”
杜敏赤杜公公孟小鱼是认识的。她猜那个宅子也是杜公公鞭打过她的地方,她还和璃王上官凌云一起夜访过那里。
“他为何找你?”
“告诉我,我有个在青楼做花魁的母亲。我不信,他便把我打扮成一个小太监的模样,偷偷带我去了那里,让我偷听到他们俩的谈话。不仅如此,他还当着众多太监和婢女的面,将她脱得一.丝.不.挂,上下其手后让我捧着一盆水给他净手。”
“恶心!变态!人渣!”孟小鱼低声咒骂起来。
管愈一边烤着羊排一边听着他们谈话,听到孟小鱼的骂声,忍不住弯起唇角,然后继续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烤着羊排。
木头二继续说道:“我回去质问舅姥爷,他也承认我确实有一个如此不知羞耻的生母。”
“所以你一气之下自荐去了兵部?”孟小鱼问道。
“我当时只想立刻离开都城。去哪儿都可以,只要不待在都城。”
“那你为何又来了北翌?”
“我到兵部后,兵部却说如若我要调到兵部,必须先回少府征得那边的同意。我又回了少府,上官轩辕却又派人把我带走了。他要求我来北翌探查玉玺的下落。”
孟小鱼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兵部派他来的,而是上官轩辕私下找他的。
“你为何要答应他?”她脱口而出,然后立刻发现自己问得很傻。
“如若我不答应,不但我会死,我舅姥爷和舅舅都会丢官,全家入狱,她也会被送到军营。”
至始至终,木头二没有提木盈华的名字,也没叫他母亲或娘,而是以“她”来称呼。
孟小鱼长长叹了口气,幽幽念道:“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上官轩辕的手段真的够下作。一面控制着木盈华为他卖命笼络高官,还将木盈华挣的钱全数收入自己囊中,另一面又以木盈华和她舅舅的命做要挟,逼木头二到北翌打探玉玺下落。
木头二继续说道:“上官轩辕说他已帮我打通了关系,我可以先做一个牧民失而复得的儿子,然后再想办法进到翌城,在伺机进皇宫探查。其它事都无需我管,我只一心追查玉玺下落,他也不限我时日。一旦我成功打探到玉玺下落,他便会接我回国,待他荣登皇座后,他封我为相。”
“这你也信?”孟小鱼满脸不屑。
“不信又如何?信与不信我都得照着他的命令行事。”
“那你若探知到玉玺下落,又如何告知他?”
“他每年会派一人来找我。”
“你如何识得他派去的人,你们可有接头暗号?”
“接头暗号?没有。每年都是他的人来找我。”
孟小鱼再次悟了:“难怪你之前还以为我是尚赫派去的细作,你以为我是上官轩辕派去跟你接头的?”
木头二点点头:“不过你后来说是小王爷劫你来的,我便知道我错了。”
他当初并未跟着卡木丹诚元到关墙下接人,而是一直在营地,故而才误以为孟小鱼也是被上官轩辕派去北翌的细作。
“如若你未探到玉玺下落,又回了尚赫,他依然会杀了你的亲人?”
木头二脸色有些晦暗不明:“若我查不出玉玺下落,永远待在北翌才能保得他们平安。”
他这话不言而喻。如若他永不回尚赫,上官轩辕就会误以为他一直在探查玉玺下落。
管愈总算听明白了缘由,问道:“木头二,你原名是什么?”
“木朱林。”
“到了尚赫后,我得去都城一趟。你不适合跟我去都城。”管愈说道,“我会修书一封,你可拿我的书信先去宇宁护卫营。待我回宇宁后,再帮你安排个合适的差事。”
“多谢管统领!”木头二非常地醒目,将羊腿往旁边一扔,站起来就朝着管愈跪拜答谢。
这世上,有几个人是真的不惜命的呢?如若真有人自寻短见,那是因为他活着也无法善待自己。
管愈和孟小鱼此举,算是保全了他和亲人的性命,他自然便会感恩戴德地活着。
“木头二和木朱林这两个名以后你都莫再用了。”管愈又说道。
“还请统领赐名。”
管愈想了想,说道:“你到宇宁后,希望你忘记过往一切,从头再来。你便叫木从新吧。”
“木从新多谢统领赐名。”
“以后你若无法忘记过往,让上官轩辕找到你,我可不会承认我认识木头二或木朱林。我只是在赫北关招了个叫木从新的人罢了。”管愈淡淡地说道,“我这里十几个亲卫都会为我作证。”
“是,小的谨遵统领教诲。”木头二恭谨答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只是……”
“嗯?”管愈挑眉看向他。
木头二鼓起勇气,说道:“只是上官轩辕派去与小的接头的人若发现小的跟着你们走了,怕是……”
孟小鱼闻言,宁美沉思,说道:“你且先扮作管统领的亲信回赫北关。到了关口,我便跟卫将军和徐将军说,你被卡木丹诚元打个半死,我于心不忍将你一起救回来。谁知你重伤在身,又死活不愿意跟我们回来,路上自尽了。”
木头二:“……”
管愈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孟小鱼的头,笑道:“你本就与上官轩辕有些过节,他哪会信你我之言?”
孟小鱼也发现自己的主意确实漏洞百出,有些讪然,又有些着急,看着管愈含笑的脸,顿悟:“阿志哥哥有更好的主意?”
“我即刻写封信,让人去追赶适才送我们来的北翌人,将信带给卡木丹诚元。”管愈刚说到此处,青松立刻就站起身来去找纸笔。
管愈继续说道:“这事若让卡木丹诚元办,会容易许多。他只需让送我们之人说路上木头二言语不逊,被他们打死了,再通告木头二在北翌的家人和周围的牧民便可。”
孟小鱼连连点头,笑了:“如此一来,上官轩辕的人到了北翌后,就会发现木头二已不在人世,再杀木头二的家人也无甚意义。”
“木头二仍需扮作我的亲信跟我回去,横竖跟我来的人也不少,无人会真注意到他。”
孟小鱼终于松了口气,见青松拿了纸笔过来,便将手中剩下的大半个羊腿往管愈手上一塞,问道:“我饱了,困了,我睡哪儿?”
管愈扬起下巴,努努嘴指向她刚刚在里面洗过澡的毡房。
孟小鱼嘻嘻一笑,说了句“多谢”,站起来就朝着毡房内走。
有管愈在,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一定可以美美地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