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二六子果然便来找孟小鱼了,还带来了一大袋干粮。
孟小鱼将烤干的棉鞋还给二六子,让他仍旧穿着牦牛皮靴跟他们一起出发。八壹中文網
二六子自是高兴异常,却对上了褐樟狠厉的目光和阴沉的脸,吓得立刻便收了笑容,他随意看了一下他们的行囊,说道:“小爷,你们没准备马车?晚上睡哪儿?”
“马车拖累脚程,我们带了帐篷。”孟小鱼说道。
“帐篷可不行。若是遇上暴风雪,什么帐篷都能被吹翻,何况草原上还有狼群和狮子。我们就这么几个人,狼群能围着帐篷转一晚,非得把我们都撕扯干净不可。”
“那我们晚上便在雪地里挖洞,钻进去。”孟小鱼不以为然。
“挖洞?”二六子迷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找个背风的小坡,挖个洞躲进去,这样可以防止晚上下雨或下雪。”
“小爷,再往北走就是草原,哪有小坡给你挖洞?”
“没有?”孟小鱼蹙眉思索了一番,觉得此法大概不可行,“那垒雪屋如何?就是将雪做成砖块,像砌房子似的一块块往上垒,缝隙间用雪填好。不过要做成圆顶,像半个球。”
二六子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法子大概可行。不过你们得带上铁锹。你要早说,我家有一把,我就带上了。你们就带这么点草料也不成,马定然不够吃。”
“不就三四日便可到吗?”孟小鱼问道,“足够了。”
“小爷,那是一切顺利时才如此。可如今这天,是不是便会来场暴风雪,那时候我们能躲好便不错了,哪还能赶路?而且这时候地上都是雪呢,晚上把地上的雪弄干净了,铺点干草,让马可以躺着睡觉,它们休息好了,才有力气多走点路。”
“言之有理。可这样一来,带的东西多了,便会拖累脚程。”
“你们有马,弄几块木板拼个木箱,让马拖着走就好。我爹就经常让我家的驴这么拉东西,驴拉着木箱在雪地上走比拉着车在草地上走还快呢。“二六子又出主意了。
雪橇?孟小鱼暗忖,这小子果然不像表面上那么憨厚,脑子机灵得很。
她笑道:“好。那你带我们去买木板和铁锹。”
“去木匠老赵家就有现成的,我们跟他借两个就好,回头我拿了还给他。他家肯定也有铁锹,我们一并借来。”
二六子不会骑马,又不敢坐到一夜之间便像换了个人似的、眼神狠厉的褐樟的马上,只好坐上了看着还算和善的阿檀木的马,带着他们到了木匠老赵家。
孟小鱼跟老赵要了几个大木箱,请他在木箱下加上两根两头向上翘的长木条,做成雪橇的样子,又跟他要了几箱干草,借了铁锹。
他们将包袱行囊都放在未装干草的木箱里,给了老赵五两银子,说好了这些东西就算他们买了。
就这样,一行人便全副武装出发了。出发的时候,已是午后。
是夜,孟小鱼带领大家做了很多雪砖,垒了四面围起来的雪墙。他们在雪墙里支开了帐篷,人睡在帐篷内,马睡在帐篷外,一夜安稳。
翌日,天却变得阴沉起来,风也吹得越来越大,在半空中盘旋呼啸。
二六子说,大概要遇到暴风雪了。
“暴风雪很厉害,可以把我们的干草和帐篷都卷走。”二六子有些惊慌。
孟小鱼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紧张的二六子,当即决定暂停赶路。
他们找了个稍微有些凹下去的地方下了马,七手八脚地开始垒雪砖。因为有了头晚堆雪墙的经验,这次速度便快了不少,三个雪屋很快便垒好了,大家还顺便挖了几条雪沟供马躲避暴风雪用。
众人尚未来得及歇口气,一直呜咽作响的凛冽寒风便突然变得狂躁起来。
二六子说暴风雪已经来了。一群人便又七手八脚地把东西抬进雪屋。一个个都钻进雪屋内。
风吹得越来越大,呼呼地从雪屋旁吹过,带着尖锐的唿哨划破昏暗的长空。
孟小鱼好奇地将头探出雪屋口往外看,只见地上的积雪被飓风卷起,迅速被卷成了一条条银龙,贴着地面翻滚,逐渐变成千万条雪白的巨龙,腾空而起,在昏暗苍茫的草原上空奔腾翻转,与天上飞下来的雪打成了一团。
刹时间,整个雪原都在狂风中咆哮、怒吼,无数巨龙被蹂.躏.成白色粉末,又似复仇般地自爆,将一团团白色烟雾洒向四面八方。那粉末状的烟雾像无数沙石般噼噼啪啪地打在雪屋和地面上。偶尔有一些从入口砸进来,落到孟小鱼的脸上便如针扎般生疼。
褐樟见状,赶紧一把将她拉进屋内,随手抓了几个包袱堵住入口,只留着一点点缝隙透点气,自己又用背顶住放在入口的包袱,以防暴风将包袱吹移位。
雪沟里的马受不了暴风雪的摧残,发出一阵阵嘶鸣,很快又都将头埋进雪沟里。
孟小鱼被褐樟堵在屋内后实在无聊,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睡梦中的她只觉得今日泳池的水特别冷,冷得她直打哆嗦,腿也不再听她的使唤,摆动不起来了。
迷迷糊糊中,她被爸爸拖出了泳池,披上了浴袍,坐到躺椅上,被爸爸紧紧地搂着,让她将胀痛的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休息。
她在睡梦中不停地呓语。褐樟只能隐隐听明白几个字,大约是“不要离开……我怕……爸爸……”他猜“爸爸”可能就是“爹爹”的意思,便猜想她大约是想家了。
一个小姑娘,被暴风雪困在这冰天雪地里,谁能不想家呢?
褐樟很快又发现,孟小鱼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似乎很冷。他赶紧从包袱里找出她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可她仍旧不安,身子还在抖,像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他眼眶一红,将她的头轻轻放到自己肩上,然后双手放在她的肺俞穴,驱动内力,将暖流源源不断地输进她的体内,直到她停止了呓语,不再发抖,呼吸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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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鱼醒来之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她的脑袋仍有些迷糊,差点没弄明白她是仍在梦中,还是回到了现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褐樟的肩膀上,身上盖着一件披风。
褐樟看样子早就醒了,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见她醒来,慌忙将眼睛移开,轻声问道:“主子醒了?可要喝水?”
孟小鱼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了看外面。暴风已经停了,雪却还在飘飞着,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便说道:“我们捡些枯草来烧些雪水吧,将干粮泡在水里,吃点热乎的再赶路。”
褐樟一边应“是”一边站起来,走出雪屋去吩咐大家帮忙。
一行人吃饱喝足了,又喂了马,这才收拾好行装上了马。
一天之间,路上的积雪厚了不少,但雪变小了,风完全停了,似乎正适合赶路。可马被暴风雪摧残了好几个时辰,这时都有些疲累,他们只好放慢速度,走走停停,到了傍晚时分,才走了四五十里。
二六子说,照这个速度,我们大概还要两三天才能到达关口。
下雪天,天黑得特别快。一行人刚刚将雪砖做好,还没开始垒雪屋,天便黑了。黑暗中却忽然间传来了几声瘆人的狼嚎,令众人听了都心惊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