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止住。
她看着暖暖大大眼睛里遮掩不住的试探，抿唇轻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半年经历的事情太多的缘故，她现在，似乎比半年前更懂得人情世故了。
小姑娘明显是想要和傅诚深独处的，却故意这样说，演技也挺拙劣。
洛希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是来找李显先生的。”
暖暖明显松了个口气，脸上恢复了天真烂漫的笑容：“原来是我会错意了。那我就不耽误洛希姐了。李显哥哥午餐都在员工餐厅吃，洛希姐找不到他的话，可以在他办公室多等一会儿。”
洛希笑着向她道谢。心想，看来傅诚深对暖暖并不像她看到的那样冷淡，这不，这才多久，暖暖已经连李显在哪里吃午餐都一清二楚了，还叫李显哥哥。
她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傅诚深和暖暖相亲的消息，要是能让陈芸知道该多好。说不定，陈芸会因为不甘心，从国外杀回来，上演二女争一男的剧情，那可就太精彩了。
她心里走神，进电梯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下，趔趄了两步，被电梯里的人扶了一把才站住。
“谢谢。”
她和对方道谢，先是看到一双做工精致的手工皮鞋，跟着是裁剪得当的西装裤，黑曜石袖扣……
抬头时，对上男人碧绿色的眼眸。看见他眼底浮现出来的笑意，不由地愣住了。
“威廉先生？”
“洛希小姐。”对方冲她礼貌地笑了笑。“看得出来，我们很有缘。”
洛希尴尬地点头：“是啊，又见面了。威廉先生来傅氏集团做什么呢？”
“自然是寻找合作的机会。傅氏集团是江城首屈一指的公司，在时尚界的资源也令人瞩目，我相信，如果我要在c国寻找一个信得过的合作伙伴，傅氏集团无疑是最优人选。
威廉一偏头，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微光闪烁，衬得他眉目飞扬。
洛希认得他这对耳钉，在时尚杂志上见过，是她买不起的价格。
她点点头，诚恳道：“的确是。相信以威廉先生的实力，可以和傅氏集团达成双赢的局面。”
“那么，洛希小姐呢？你又是来做什么？也是来寻求合作的？”
洛希摇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哪有资格和傅氏集团谈合作，我是来寻求帮助的。”
“帮助？”威廉微微拧了眉，碧绿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些兴致来，“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或许，我可以帮忙？”
洛希心知他这句话，不过是客套的场面话而已。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设计师，有什么资本让时尚教父帮忙？
“谢谢威廉先生的好意，不过我眼前的麻烦都已经解决了。”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下次你再遇到麻烦，不妨试试，联系我。”
威廉说着，递给了洛希一张名片，修长手指点了点名片上写着电话号码的地方，碧绿眼眸眨了眨，“这是我的私人号码。”
洛希客气地接过名片，感觉到耳边有些痒时，才发现威廉刚才那句话，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
距离太亲近了，让她感觉到了不适。
只是电梯空间就那么小，她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谢谢。我一定好好保管这张名片。”
好在电梯门在这时候打开，洛希忙一步跳出电梯间。余光瞥见威廉纹丝未动，并没有出电梯的意思，心里就明白了，他是要去顶层找傅诚深谈合作。
李显已经吃完午饭，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洛希的电话后，让她直接进去。
“洛小姐，傅总这会儿不方便见你，不如，你在我这里等一会儿？”
洛希心想，傅诚深可不是不方便么。又要和威廉谈生意，又要喝暖暖送来的鸽子汤，忙得很呢。
她摇摇头：“我不找傅先生，我就是来找李显先生你的。有个小忙，想问问李显先生，能不能帮我？”
李显愣了下，忙道：“你说。”
“我和苏禾有场赌约，谁设计的服装能拿下这个季度江城市场的销冠，谁获胜。”
李显点点头：“傅总提到过。”
他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道，“傅总也跟我说过，如果洛小姐需要，他会随时为洛小姐提供援助。
这话倒是出乎洛希意料之外。她从来没想过，傅诚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这只是李显的随口一说。能做到李显这个职位的，哪个不是人精？智商情商都是超一流的。
洛希就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继续说明自己的来意。
“苏禾在陆氏集团的地位，我想，李显先生已经调查清楚了。我和她打赌，是不是不识抬举的意思？”
洛希自嘲地笑笑，眼底却有着不服输的倔强，“可我没有别的选择。不打这个赌，我现在就被迫离开陆氏集团，甚至会被整个行业抛弃。所以，我只能赢。”
李显被她眼里的光芒所吸引，有一瞬间的惊艳，以至于一时忘了要回应点什么。
洛希也不用他回应，她继续解释：“陆氏集团江城分部站在了苏禾那边，我除了一堆设计稿以外，什么资源也没有。不过，我姑姑的制衣厂现在已经重新运转起来，第一批服装也制作了出来，我亲自验货，每一件质量都过关。现在唯一的困难就是，销售渠道的问题。”
李显听明白了：“陆氏集团不肯销售洛小姐设计的服装？”
洛希点点头：“是的，他们不肯。所以，我厚着脸皮来找李显先生了。”
只是把成衣放在商场里代销，这并不是一件多棘手的事，甚至不需要傅诚深点头，李显就可以做主。
他正要答应，洛希却又拿出了一份资料。
“关于销售计划和预期收益，我也做了分析报告，李显先生不忙的话，可以看一下。我相信，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好处的。虽然不会像和其他大公司合作一样，给傅氏集团带来丰厚的收益，但是也不会让傅氏吃亏。”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显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直到她说“不会让傅氏吃亏”的时候，他终于有些理解老板的苦闷了。
这个女孩好强又认真，明明穷困潦倒得一塌糊涂，偏偏自尊心很强。即便是她求人帮忙的时候，也把功课做得很足，筹码标得清清楚楚，试图让一切都只是等价交换。
其实，他完全可以拒绝她的请求。傅氏集团根本看不上一个新人设计师能带来的合作收益，就算是业绩最差的部门，签下的订单收益也远比洛希拿出来的预期收益报告多得多。
而且，他相信，就算他拒绝了，她也不会向傅总告状。她的自尊心让她不会那样做。
可是李显，还是接过了她手里的资料，认真地看了起来。
严格来说，计划和预期收益报告都做得不是很专业，既不能一下子抓住投资人眼球的说辞，也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排版。
但，贵在真诚。她把一切风险都列举得明明白白，也针对这些可预见的风险做了防备方案。而且，根据他的经验，她罗列的所有防控方案都有很强的执行性。
“这些，都是洛小姐写的？”李显问她。
洛希点点头，真到了这时候，她脸上才流露出一丝忐忑不安：“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懂服装设计。不过，仅从可执行性上看，洛小姐的这份计划书，并不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写的。”
李显顿了下，“我只是好奇，洛小姐刚毕业不久，怎么能写出这么一份详细的计划书，还会做预期收益报告。”
“我以前帮我姑姑做过。”
洛希松了口气。她敏锐地察觉到，李显话里似乎有赞扬的意思，也就是说，她的计划书做得不算糟糕，得到了李显的认可，“我姑姑不太会操作电脑，所以甲方需要的标书方案之类，都是我帮她做的。”
“原来如此。”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洛希的计划书能做得这么老练了。
“洛小姐，计划书我看过了，没有问题。”
李显犹豫了下。虽然他的权限就可以做主，但职场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还是得让傅诚深知道更好，“我会尽快汇报给傅总。”
洛希有点失望。她想尽快得到授权。如果还要傅诚深批准，又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点点头：“那就辛苦李显先生了。我先告辞了。”
李显看了眼外面，喊住她：“外面好像下雨了，洛小姐没有带伞。我这里有公司准备的应急伞，洛小姐拿上用吧。”
洛希看了眼外面，果然下雨了，雨势还不小，便点点头：“那我改天还过来。”
她拿着伞离开，刚出傅氏大楼，就接到傅诚深电话：“去找李显帮忙？”
她知道是李显已经汇报过了，也不否认：“嗯。想请李显先生帮忙，授权我的服装可以进驻傅氏集团旗下的商场售卖。”
为什么不来找我？”他冷哼了声，语气很不屑，“我的话，不比李显有用？”
洛希有点无语。她也搞不懂，为什么傅诚深现在这么喜欢和别人做对比？和蒋诺昀比也就算了，怎么连李显也不放过了？
她抿了抿唇，试图解释：“我只是不想过多麻烦傅先生。”
“不想麻烦也麻烦许多次了，现在又装什么？”
他声音冰冷，说的话让洛希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哪里不知道自己麻烦了他很多次了？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去找他的呀。
难道，要让她站在他和他的新女朋友面前，一边看着他们亲亲热热地喝汤，一边陪着笑脸地问他：“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她的自尊所剩不多，所以格外珍惜。
说到底，她这个前妻，仅仅是自私地不想被他的新女友看不起。
她只能用沉默应对傅诚深的质问。
结果，就在一片寂静中，听见暖暖娇俏的声音。
“傅先生，鸽子汤好喝吗？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这汤不是爷爷让佣人做的，而是我亲手炖的，所以你一滴都不许剩，要把汤全部喝光哦。”
她听不见傅诚深的回答，只是觉得这个声音很突兀。
也，很刺耳。
洛希把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