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遐真是好好客串一把秘书,嗯嗯哈哈应付各方没营养问候,还要不时拿笔记下一些需要转告哥哥的请示。没一会发现事项已经列了一长串,暗暗诧异哥哥哪来这么多公司、横跨这么多行业?不单有互联网IT的,还有一家餐厅,居然还有家消毒水工厂。加上自己知道的地产和汽车产业,衣食住行就差自己从事的服装业了。也许是不好意思跟自己抢生意?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转告这些请示?也许……心里转着各种念头,无意中眼光瞥见嫂子隔得好远却支棱着耳朵关注电话内容呢。心里好笑她的口是心非,刚好这时候汽车厂老杜电话也来了。这位可是大家都认识的老熟人,说两句就把电话递给她:“老杜找你。”
转身到隔壁听钢琴演奏。推开门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两姐妹满脸通红,四行眼泪不停滴答而下仍坚持四手连弹。这本来是哥哥最喜欢向朋友显摆的一幕,现在却躺那里一动不动。心里不由一叹眼睛也有点发热,走过去搂住吴想肩膀轻声:“歇一会吧,表演还有中场休息呢。”
不劝没事,这一劝小幺妹却扑她怀里嚎啕大哭:“虾姐,爸爸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要怎么办?”
“没事,慢慢来。幺妹明天弹点最厉害的,告诉他再不起来听以后就没机会了,看他还敢不敢装睡。”
姑妈拍着她后背安慰,自己却跟着掉泪。“哎哟,不是还有气吗?一个个干嘛了?都到大门口搬东西去,杜伯伯给我们送鱼送菜来了。”
四个人来到医院门口,发现已经有武警把守大门,门外封控线拉一圈,好多人被挡线外不准靠近。老杜站在远处一辆中巴车旁边,同样戴着口罩,寒风吹乱满头灰白头发,手指脚边一辆堆成小山样的手推车对站岗武警喊了句什么。看到武警帮忙把车推进大门到四位女人脚边,挥挥手上车离开。这前景令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四位女人对视一眼苦笑——老杜怎么看都像是来探监的。出了一身香汗,四个人才把小推车拉到厨房。还是吴瑕功底不减当年,母女仨最多就是搭把手。“看不出姑妈还有这本事,就算流落码头也能养活自己。”
吴思打趣。“你姑妈本来就是做搬运起家的。是不是有点想起当年跟老公一起干活的时光、虾姐?”
“现在做服装公司还不是经常要自己搬货,哪有你们那么好命。”
姑妈擦把汗没好气说。“哇,好大的五笋鱼还有大蚝。哇,这里还有大海虾。妈,这都是爸爸喜欢吃的,一会做好端他床边吃,看他会不会忍不住醒过来。”
吴想边拆箱边大呼小叫。“妈,看看杜伯伯有没有准备蕃薯粉,我想蚝烙想好久了,一会喂爸爸一点看他能不能吃。”
吴思也跟妹妹一样异想天开。“还真有。哈,小葱鱼露都配齐了,老杜看来像半个汕头人。天丽你煎蚝烙我做清蒸五笋还有油焖大虾,今晚补一顿过年饭,这几天饭盒吃得差点要吐。”
吴瑕不容她推辞分派任务。半推半就把她给拉厨房开始忙活,俩女孩真的在病床边摆开饭桌。“老杜还挺有心的,哪里找来这些食材?”
“你哥定时叫汕头那边空运过来的。老杜刚从老家回来才知道他出事,想来看他怕进来就出不去,刚才去机场提货全部给送过来。电话里道歉解释老半天,要不是工厂没人照应肯定进来陪你哥,还问要不要让他老婆来帮忙几天,让我谢绝了。不过考虑的还是周到,要不我们真的要捱不知道多少天饭盒。”
“老杜几年没见真的变成老头,刚才差点认不出来。”
“谁不变老。他也算苦尽甘来,认识你哥之前过的那日子想想都替他难受。那时候每次来汕头出差都要单位三令五申才肯回去,差不多把我们家当自己家。后来你哥偷偷告诉我他跟老婆冷战好几年,大冬天在北京经常晚上买张公共汽车票坐一个晚上,人家收车下班才不得不回家。”
“还有这么惨的?他就不会哪里开房还是潇洒什么的?”
吴瑕不由张大嘴。“你以为都像你们能赚到钱?他老婆就是嫌弃他几十年小科员无权无势,每个月只有百把块死工资。他说老婆每个月就留给他十块钱零花,就是坐公车有时候都只能买站票。不过下半夜站不站票都一样,他当多大发现似的还挺得意穷开心。后来他们公司跟你哥生意做大了,每个月你哥给他补助几千块感动到流泪。照我看来你哥也就这个朋友靠谱点,从监狱出来没他帮衬还没那么快重新站起来。这后面的事你也应该知道点。”
“我就知道是开发他们工厂那块地赚到钱。不过应该是其他人出大力吧?他后来不才是个销售科长?”
“他在工厂人缘很好,那些工人都是靠他说服的,要不哪有那么顺利能虎口夺食。所以后来买下工厂才一直让他当厂长。”
两个人手脚麻利,边聊天没一会四菜一汤完成。“你们读书读傻了?你爸戴着氧气罩输液能闻到味?把病房搞脏我看会被人家赶走。”
看到俩傻瓜真准备端菜到隔壁,妈妈不由大吼。“等爸爸醒来再孝敬好吧?吴思要不去问隔壁那位要不要一起吃?”
姑妈赶紧安慰快被骂哭的俩姐妹。“夹点菜过去吧,应该不会来的。”
妈妈没好气。一会吴思回来摇摇头:“说吃过了,我放她床头,看没人在会不会才好意思偷吃点。”
别人不吃这边可吃的欢,吴想一会就忘记爸爸带来的悲伤吃的大呼小叫,跟虾姐两人差不多把一盆油焖大虾抢光。“我哥真够奢侈的,这些东西汕头有时都找不到。”
姑妈像小女孩样舔指头感叹。“你哥一辈子除了喜欢漂亮女人就剩这个了,听老杜说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还拉一帮汕头朋友来开个餐厅。刚来北京那会每星期都飞回汕头,一开始我还以为挺想念我们母女暗暗欢喜,后来才知道人家只是回来换口味,陪我们尝完美味就自己跑出去品尝新欢旧爱去了。”
妈妈大喝一口啤酒狠狠吐槽。“也有带吴想去练琴的。小妹,我怎么觉得爸爸給你找的老师主要是看漂不漂亮,钢琴水平、绘画水准都不怎么介意的,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姐姐也调侃一句。“你就编排吧,看他醒来会不会打死你。他又不是没有带你学这些,你自己不喜欢还怪别人。”
“是他一会叫学这个一会那个,后来还让我学二胡。那位拉二胡北姑是漂亮的不像话,边教我边跟他眉来眼去的,我才明白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从此坚决不学,只有你傻乎乎的听他指挥。”
两位妈妈辈的一阵哈哈大笑——这么奇葩的事可是第一次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