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更新~】
“大人——大人——”
南娴迷迷糊糊醒来,见刁玉站在自己床边,抬手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酒店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她竟不知不觉睡着到了晚上。
好在这次没有再做梦。
清清嗓子,她问:“什么时候了?”
刁玉答:“快子时了。”
南娴抬头,懵懵地看着他。
刁玉一顿,“十点半。”
她“哦”了一声,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对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周我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行程,我们就去那五个地方好好找一找是否真的有神魂碎片,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个假身份,你就扮作我的助理跟着我。”
俗话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尽管四界之间有天道规则限制,轻易不可通行,但千百年来,经过无数次实践与尝试,四界生灵之间早就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
只要不破坏平衡、引起动乱,四界之间偶尔往来,并不算违反天道规则。
而因此也逐渐产生了一些位于边界的“暗色区域”,与阴阳界不同,这些区域是后天形成的,且不归任何一界管辖,属于“三无”地带——无管理、无秩序、无界限。
这里堪称真正的混乱之都,被妖界放逐的恶妖,被人界通缉的连环杀人狂,偷偷下界找刺激的神族......鱼龙混杂。
没有秩序就意味着混乱与争端是能够合理存在的,在这里,每一个昼夜都会有无数具尸体被抬出去,有的甚至都没来得及被抬走,刚倒下便被踩成了一滩肉泥,然后成为了土地的养料。
“在那种地方,命是最不值钱的,去那的人无非是两个目的——”刁玉神情严肃地为南娴系好斗篷,“寻欢,和作乐。”
“据阴阳界传来的情报,那老贼的势力范围已经扩展到了暗色区,那里有不少他的产业,我现在这具人类的躯壳太虚弱,无法进入暗色区,而假如用真身,恐怕会暴露行踪被他察觉——所以这次,只能您亲自走一趟。”
见他面露担忧,南娴展颜笑笑,抬手拍拍他肩头,“放心吧,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运气也一直不错,你又给了我这么多跑路保命的东西,我肯定不会出事!”
刁玉紧蹙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进去后任何人搭话都不要理会,不要吃任何人给的食物,找到瑞珠后立马撤,遇到危险就扔法宝——实在不行就报我的名字,我虽然沉睡了几百年,但暗色区知道我的人应当还不算少,有些还欠过我的人情,他们会帮您。”
他想了想,伸手到背后摸索了一阵,然后一咬牙,猛地一拔——
一撮雪白的毛赫然躺在他掌心。
南娴愕然:“这是——?”
“我的尾巴毛,里面有我的一缕气息,可以用它驱使九霄狐火。”
她接过,感受着这还带着几分温热余温的绒毛,眉头纠结地拧在一块,“可我不会使用灵力,要怎么使用?难道也像扔法宝一样?”
刁玉有些忍俊不禁,轻咳一声压下笑意,狡黠地卖了个关子。
“九霄狐火原本就是您的东西,哪怕它如今已经被我驯服,却也还是忠诚于您,您只是暂时忘记了驱使它的方法,可您的神魂一直与它相连接,不曾分开——到您真正需要用到它的时候,您就明白了。”
南娴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将这撮手感绝佳的毛毛收好。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一切准备就绪,南娴将头脸都用斗篷遮挡住,站在刁玉画好的阵法中。
他双手在胸前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阵法渐渐亮起火红色的光,光芒愈盛,直到将南娴整个人都包裹住。
待光芒消散,阵法中已不见了南娴身影。
刁玉缓缓放下手,他看着地上那逐渐化为灰烬的阵法,神情晦暗莫测。
“大人,希望您能原谅我......我确是不得已......”
刁玉闻言一愣,他想到南娴身边那个叫丁荷的女孩,表情古怪:“那我要......扮成女孩?”
南娴有些哭笑不得:“你随便变张别人的脸就行,不用非得是女孩。”
刁玉不作声。
“怎么了?”南娴不解地看向他。
他心虚地移开视线,“其实——不是变张脸这么简单。”
一听这话似乎不对劲,她心中“咯噔”一声,慢慢将水杯放下,“什么意思?”
刁玉自知瞒不过,犹豫再三后还是将实情说出:“变脸只是一种伪装的术法,骗得过人却骗不过天道,而那老贼在我身上种的诅咒本质是与天道的契约,所以我必须用可以骗过天道的法子才能接近您......”
“你继续说。”南娴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刁玉悄悄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步子,“世间生灵数不胜数,光是人类便有几十亿之多,天道若是只看长相,哪里辨认得过来?所以‘命’才是最关键的,将想要伪装之人的‘命’安在自己的身上,便能够瞒过天道。”
南娴此刻脸上已是风雨欲来,“‘命’?”
“通俗来说就是阳寿......”
话还没说完,迎面便是一个水杯砸了过来,刁玉刚下意识想接住,可电光火石间想到南娴正在生气,赶紧收回了手,甚至迅速挪了挪位置,让那水杯正好砸在自己胸口。
南娴气得咬牙切齿,指着他:“你们这些妖——”顿住,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上辈子也是只妖,赶紧转了话风,“我说过那么多次,现在不是你们那个想杀便杀的时代,这里是法治社会,人人平等,你不能随意伤人,更不能用法术影响他人性命!你竟然还——还拿人阳寿!”她太阳穴一涨一涨地疼,既生气又无奈。
刁玉被骂得缩起脖子,眨巴着眼,委委屈屈地为自己辩解:“我、我是之前做的这个事情嘛......那时候您也没说呀......”
南娴眼一瞪,提高声音:“你还狡辩!我不信我上辈子就从没和你说过,不允许随意伤人性命!”
“你从前顽劣不堪,肆意伤人性命,我只当你是心性未定,不曾多加苛责,甚至多年来亲自教导。本以为你已改过自新,却没想我的宽容竟是让你变本加厉,以至于如今犯下滔天大罪——白堕崖容不下你,你走罢!”
两道声音同时在脑中炸响,刁玉整个人猛地一震,他瞳孔骤缩,唇瓣紧绷成一条直线,迅速垂下头,掩藏住眸中翻滚的情绪。
“心虚了?知道错了吗?”南娴轻哼,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
刁玉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渐渐放松下身体,轻轻点了下头,嗓音沙哑:“我错了,不该不听您的话,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您失望。”
他此刻模样像极了被雨淋湿的小狗,南娴本还要再多训斥几句,可又突然想到,刁玉来自几百年前,他是妖,抬抬手指便能轻易取人性命,他心中根本没有什么法律什么平等。
想要他将从前的作风彻底改掉,的确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
且,平心而论,与他相处的这两天,刁玉的确很听自己的话,自己说不允许杀人,他哪怕再讨厌对方也顶多只是使点小手段让对方难堪罢了。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有个忠心于自己的帮手,还是不要太苛刻了,慢慢来,一定能够教好的......
她长吁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事已至此,无法改变,现在想想,要如何才能弥补你的过错。”
刁玉愣愣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南娴。
“大人,您、您不赶我走么?”
南娴无奈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赶你走有什么用?能挽回损失吗?”
他呆呆立了片刻,像是才意识到什么,脸上渐渐绽放出既惊又喜的笑容,三步做两步冲到南娴面前。
“哎哎哎,你要干什么?”
他“噗通”一声跪下,伸手紧紧抱住她,将脑袋埋在她脖颈间。
“谢谢您。”
听出他语气中的哽咽,南娴正欲将他推开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地眨眨眼。
抬起的手缓缓落下,轻轻拍在他背上。
她不算熟练地哄着:“咳,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好了好了,起来吧。”
他听话地松开手,用力点头,“刁玉以后一定会做个好孩子!”
看着他盯着余麟的脸说出这样一句话,违和感实在太强烈,南娴不自在地抽抽嘴角,赶忙转移话题:“说正事,余麟现在人在哪里?”
刁玉拍拍手掌,夜莺尖嘴从他前襟飞下,落在地面,展开翅膀拍了拍。
只听“嗖”一声,南娴眼前一花,然后便看见原本空荡的地板上竟凭空出现了一具没有脸的“尸体”。
“我靠!”
南娴头皮一炸,汗毛都竖起来了,差点破音:“这是什么鬼!”
刁玉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余麟啊。”不是大人你问他在哪里的么?
南娴掐住自己的人中,努力不去看地上那具“尸体”,一字一顿:“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尖嘴用翅膀捂了捂脸,往前跳了几步,展开翅膀挡住余麟光滑无一物的脸,“大人莫怕,被换‘命’的人便是这副模样,他没有死,只是看起来像死人而已。”
南娴一时无语凝噎。
“下次要给我看这种——东西的时候,必须提前说清楚,知道了吗?”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昂,知道了。”刁玉挠挠头,看了余麟一眼,困惑地在心中嘀咕:这个难道很吓人吗?嗯......凡人版的大人虽然更加温柔,但也变得更胆小了呢!
“你拿走他的阳寿,那他就少活了几天,这笔账该怎么算?”
刁玉歪头想了想,“钱?”
都说人最贪财,那给钱肯定可以吧?
南娴翻了个白眼,“余麟现在是秦家长孙,你觉得他会缺钱吗?”
“哦......”刁玉垂下脑袋,“那我就不知道了......”
哎呀,怎么谁都比自己有钱,真生气!
夜莺尖嘴看看他,又看看南娴,“其实,我有一个主意。”
南娴:“什么主意?”
“命运,命运——命与运相连,在世人眼中二者同样重要,既然我们拿走了余麟的命,就还给他一些运,如何?”
南娴双眼一亮,“你继续说。”
“余麟现在身陷舆论风波,要是不能妥善解决,连秦家都会受到极大的负面影响。他本来就是出身不光彩的私生子,再发生这事,到时候他在秦家的地位恐怕都要不保。
而只要给他一些好运气,他便能在这件事上逢凶化吉,哪怕是原本最糟糕的情况,也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南娴沉思片刻,觉得这个法子确实可行,也是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弥补余麟的方法。
“那这个运,要如何给?”
尖嘴默默将脑袋移向刁玉的方向。
刁玉威胁地瞪它一眼:“我的运势可不是谁都能够承受得了的,也不怕他撑死?”
南娴挑了挑眉梢,眯起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拉长语调:“嗯——?你说什么?你不愿意给?”
刁玉哑然失声,极不情愿地摇了摇头,“我给!我给!”
南娴满意地翘起嘴角,“这才乖嘛。”
**
刁玉从南娴房间里出来,脸色立刻变臭,揪起尖嘴的翅膀,恶狠狠道:“蠢鸟,看我怎么收拾你!”
尖嘴一惊,忙高声求救:“大人!大人!杀鸟啦!救救我!”
刁玉捏住它的喙,“哼,你今天就算是叫破喉咙,大人也不会来救你的!”
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刁玉脚步一顿,面色瞬间冷沉。
“谁在那里!出来!”
指尖亮起一簇狐火,直直朝窗边射去。
一个陌生的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丝毫不顾身上已经被狐火点燃,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动半分。
刁玉眯眸打量他片刻,呵一声笑了。
“巫娆,竟然是你,你还没死,可真是令我意外。”
男人张口:“我长话短说,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但凤黯是我的人,如果你敢动他,我必与你鱼死网破。”
刁玉双臂环胸,颇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倒是有几分手段......不过,就凭你?”
男人的嘴角缓缓扬起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是,凭我手中有大人的一片神魂碎片,凭我赌你现在还不敢让大人想起千年前那件事——刁玉,被驱逐的滋味,不好受吧?”
刁玉脸色骤变,怒声道:“你敢!”
“敢不敢,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话落,不等刁玉反应,男人身体一软,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转瞬间便在狐火中化作灰烬。
刁玉眼眸被愤怒染成猩红,额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攥。
“巫娆,你好大的胆子......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