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南娴在公鸡一声接一声的高亢歌声中醒来。
寨子被薄雾笼罩,空气中满是沁凉的水汽,推开窗,入眼尽是朦胧的绿意。
她披着条薄毯站在廊上,正望着远方重叠的山峦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头,恰与贺明骁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贺明骁在她身后两步处停下,目光落在她肩头。
“早上气温低,别着凉了。”
她拢了拢滑到手臂的薄毯,转回头,没有说话。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旋即被一阵“噔噔”的上楼声打断。
丁荷抱着保温盒出现,一抬头看见贺明骁,她赶紧放缓脚步,快速道了句“贺总好”,然后将保温盒放在廊下的小桌上,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汤。
南娴在桌边坐下,舀一勺汤送进口中,旋即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唇。
贺明骁忽然开口:“再加两勺糖。”
丁荷愣了一下,下意识答“好”,给汤里加了两勺白糖。
南娴嘴角微抽,只当没听见,继续喝汤。
然而下一秒,“嘎吱”一声,贺明骁竟坐在了她对面的另一把藤椅上,四肢放松地伸展开,面带笑容地看着她。
南娴深吸一口气,假笑道:“贺总,您有事吗?”
贺明骁眨了下眼,“我也来吃早餐。”
话音刚落,姜特助便拎着大盒小盒出现,整齐而迅速地将早餐摆在了贺明骁面前。
南娴抬眼瞟了一下——蟹黄包、玲珑虾饺、鼓汁排骨,还有一小碗鱼片粥。
都是她喜欢的。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南娴默默咬牙。
“贺总,那边还有一张桌子。”她朝走廊尽头示意。
贺明骁看了一眼,一脸正直地回答:“两个人吃饭比较香,而且你这边风景比较好。”
南娴:......真的吗,我不信。
“我点的多,你要尝尝吗?”他夹起一只虾饺,作势往她碗里放。
南娴吓了一跳,赶紧捧着自己的红豆汤起身开溜,“不了,我饱了,贺总您慢慢吃!”
贺明骁收回手,将虾饺送进自己口中,细嚼慢咽吞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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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吃了顿憋屈的早餐,以致于一整个上午南娴脑子里都不断回想起那只晶莹剔透的虾饺和握住筷子的那双修长漂亮的手。
“咕噜——”肚子猝不及防唱起空城计,走在她旁边的余麟下意识转头看了她一眼。
南娴和他对视上,不由微微赧然。
余麟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好像快中午了,我也有点饿,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
这小孩倒是有眼力见,会给人递台阶,南娴于是欣然同意。
两人是偶然遇见的,南娴当时正漫无目的地寻找线索,碰见刚起床的余麟,于是两人便暂时结了盟。
余麟带着她来到座小吊脚楼。
楼里住着位年近花甲的老婆婆,特别热情好客,招呼他们坐下喝茶,又给他们端上一锅热气腾腾的酸汤鱼。
鱼是这里特有的稻田鱼,完全不腥,肉嫩得轻轻一抿就要化开,再配上酸酸辣辣的汤,好吃得舌头都要吞进肚子里。
就着这一锅鱼,南娴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闲谈消食,南娴正猜测着节目组会把线索藏在哪里,忽见一旁的老婆婆朝他们看来。
“小女娃娃,你在找蛊啊?正好,我这里就有和蛊有关的东西哩!”
话音刚落,两人齐刷刷朝她看去,南娴双眼一亮,搬着小板凳坐到老婆婆身旁,“奶奶,真的吗?能给我们看看吗?”
老婆婆爽快地答应了,起身去了卧室。
余麟低低欢呼一声,“姐姐,你太神啦,昨天我来蹭饭时奶奶都没和我提起蛊的事!”
南娴噗嗤笑了,“你昨天只顾着吃了,别人想要给线索也找不到机会啊。”
余麟脸微红,忽然将上半身凑了过来,明亮的双眼从下至上看着她,满眼期待:“那……这算是我们一起找到的吗?”
19岁的男孩子,身上尚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与稚气,这样带有讨好意图的撒娇,就好似盛夏刚从井水中吊起的西瓜,最中间那一口,沁甜裹着冰凉充盈满整个口腔。
南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当然,我们是盟友啊。”
说话间,老婆婆已经拿了线索过来,是一本书,封皮上写着《寨中游记》。
“哎,怎么是这个?”余麟惊讶,“游记?”
南娴将它翻开,扉页上写着串看不懂的文字,似乎是人名,到第二页才是正文,记录了游记主人在这个寨子里居住时所听闻的关于蛊术的奇闻逸事。
“1950年5月13日,偶遇两位来此地寻求帮助的年轻人,两人乃未婚夫妻,男子却自称中了‘情蛊’,深深爱上了女子的闺中密友,一眼千年,难以忘怀……女子哀伤失落,来此地寻求解蛊之法。然而我观男子神态,貌似并非中蛊之兆,而更像是发自肺腑之语……”
看到最后这句,余麟立马气愤地一锤桌子,“渣男!明明就是移情别恋,还说什么中了蛊,呸!”
“别激动别激动,都是故事。”
南娴翻到下一页——
“1951年12月4日,寨子里来了一个白发老者,脖颈裹着厚实的布条,病容明显,老者自称与人结仇,对方给他下了‘锁喉蛊’,令他喉咙肿胀、呼吸不畅,像是被人紧紧锁住喉咙一般,严重时甚至无法进食,十分痛苦。”
余麟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姐姐,你怎么看?”
南娴视线停留在那行“喉咙肿胀、呼吸不畅”上,脑海里划过一个猜想,但并不能确定,于是只摇头。
“那我们继续去找其他线索吧。”
两人告别老婆婆,却没想刚踏出门,迎面便碰上了古长林。
三人齐齐停下脚步,隔着一道木栅栏门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