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柯行了一会儿便撞到了熟人,他皱紧了眉头觉得有些烦躁。
“俞柯,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暮风拔了剑挡在他身前,堵得正好是苍决过去的方向。
“暮风老头,你是想要在这岛上动手吗?”俞柯语气不善,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苍决的态度过于反常,让他很在意。
“为了那位大人,我拼了这条命都要拦住你。
“什么大人?”
俞柯下意识的问出口,就后悔了。暮风这老东西狡猜的很,又怎么会告诉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俞柯你得意不了多久了,等到那位大人回来,就是你的死期。即使你们整个魔族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暮风的语气透着兴奋,他刚才感受到异动,比苍决都是先行一步见到了宋祁渊,只是看着盘坐在山洞中的宋祁渊,他便感到精神上的战栗。
是千年前的那位大人,没有错。他仿佛透过宋祁渊看到了整个仙界的未来,那是能够一统大陆的灿烂未来。
“哦?你竟然敢当着本尊的面这么说话了?那本尊不去见见那位大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俞柯冷笑,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蔑视,他不信有谁能赢过自己。他刚才想明白了,千年前的那人即使出现也应该也只是残破的神魂,还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
而且,他的十二魔使可都是那人杀的,小十二的白色晶石还在自己的扳指中躺着,这个仇他不能不报。
俞柯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气质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眼睛深处充斥着仇恨与杀意。
他笑了笑,黑金手套覆上双拳,一拳勾动天地法则向着暮风冲过去,与后者的长剑相碰,黑色的真气快速蹿上长剑,想要腐蚀剑刃。
暮风神色紧绷,左手捏诀,两指按在剑刃上,将俞柯的黑色真气逼退。刚要施展剑阵却发现俞柯又冲了上来,他抬剑欲挡,却发现后者身影一晃,以自己的五感竟然无法察觉俞柯的身影。
“嘭”的一声,暮风背部受拳,冲力差点将他带倒,他踉跄两步便稳住了身形,不敢怠慢,赶忙转身再次用长剑受住了俞柯的下一拳,表现的却相当吃力,嘴角亦是溢出了鲜血。
暮风心中骇然,他虽然知晓俞柯的实力,但如今的俞柯绝对比当初在擎苍派时强了太多。那诡异的步法使得他根本无法看清,更别提去回击。
俞柯虽然之前为了宋祁渊耗费不少精力,但他的恢复速度却相当快。再加上黑石中的招式步法和这具身体逐渐复苏的战斗本能,如今想要胜暮风不是难事。
他握了握拳头,隐在斗笠之下的脸上笑容不自觉扩大,对着严阵以待的暮风道,“再不让开,本尊会弄死你。”
暮风心中凛然,瞳孔微微收缩,不知道为什么与俞柯对峙数次,唯独这一次他在这人身上感到了真正的恐怖。
宋祁渊在心中默念《天辰诀》的心法口诀,引导着不断冲进身体中的天地灵气顺着固定的轨迹运转,不断的过滤,变得更加纯粹,融进丹田处的那片金红色液体漩涡。
而他脑海中的神识小人此时却在高度警惯的看着面前出现的男人。
男人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缓缓的将手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感受着那里一下又一下的跳动,表情变得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笑了,笑的很大声,但也只持续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哭,眼泪_串串的往下掉,哽咽的声音几乎让人觉得他喘不过来气,片刻他又满脸的愤怒,不过半刻钟,他几乎将所有的感情自顾自的演绎了一遍,满是疯态。
宋祁渊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复杂。他不知道刚才明明对自己平淡至极的男人此时为何会情绪大变。而且如今这人在自己的识海中,很有可能会像当初那个人一样想要抹杀自己,他决不能掉以轻心。
男人将手重重的按在胸口处,跪坐下来,自言自语的低声说着,“几千年了,我竟已经无喜无悲了几千年。”
他想起多少次自己被说成无心之人,生命在他眼中贱如蝼蚁。他几千年来执着于修炼,不断地走上大陆乃至神界的顶峰。到头来为了寻找对手杀了无数人,其中就包括那个与自己天资相差不远的天魔。
细数自己几千年来经历的一切,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最后就连唯一可以称得上的对手都恨自己入骨,最后落得与他同归于尽的下场。
以前他从未觉得自己有错,但现在他却有些后悔了。
想不到拥有情绪是这种感觉。那块绿色的石头竟然就是他丢失了一世的心脏。
而这绿色的石头上还多了一丝别的东西,暖暖的,让他觉得熟悉。
他情绪平静了些,看向站在远处的宋祁渊,站起身来,却并没有动手,而是叹了口气,道,“谢谢你,宋祁渊。”
后者一愣,没想到这个方才还想要自己命的人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什么意思?”
男人不在意他的敌意,而是继续说道,“我承认你的存在,你就是你,虽然只有我的一半神魂,但你已经是独立的个体。我没有权力夺走你的身体”0说到这里,他释然的笑了笑,道,“我这一生做了很多错事,如今也该还了。我把这一半神魂融进你的身体,足以助你达到渡劫期。”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宋祁渊皱紧眉毛,他显然不信男人会真的这遂好心。
“以我的能力想要夺走这具身体,抹杀你的意识轻而易举,又怎么会用这些伎俩来哄骗你?”听到男人这般解释,宋祁渊抿了抿嘴唇,最后只得点头。
“姑且信你。”宋祁渊眼中闪出冰冷疯狂的光,周身红光攒动,狠声道,“但你记住,若是你真的想要抹杀我的意识,我绝对会拼着同归于尽让你不得好死。”
男人见他周身的红光,皱了皱眉头,有些意外宋祁渊的状态,他从未见过有人做到让心魔与理智共存,但宋祁渊恰恰就是这样的情况,不过这些事都已经不归他管了。
他的神识透过宋祁渊的识海向外看去,见到倚着山洞石壁的苍决,嘴角勾起一抹笑,轻声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做一件事,你等我片刻。”说完他便凭空消失在了宋祁渊的识海中,眨眼间出现在苍决的面前,对着瞪大眼睛错愕不已的后者笑道,“苍决,好久不见了。”
苍决的眼圈有一瞬间的发红,但马上又憋了回去,他单膝跪下身来,行礼道,“大人,我等您很久了。”说罢抬起头,继续道,“上千年来,我一直等您解开我的封印,再次手持苍决,斩杀魔族,平定大陆!”
“大人,那天魔转世就在岛上,等您夺了宋祁渊的身体,再拿到苍决剑就能手刃了他!那之后,我们……”他语无伦次的话语被覆在头上的一只手打断,苍决抬眼望去,却见男人笑的温和,那是他几千年都没从大人脸上看到的神情。
“苍决,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眼眶变得湿润,心中一抽抽的疼着,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苍决低下头去,声音都是抖的,“不久,不久,为了大人等上午年……又算什么……”“苍决,你本不是嗜杀的人,是我误导了你的心性,”男人揉了揉苍决的发顶,道,“我错了几千年,现在终于找到了感情,但我却发现自己对一切都不再执着。”
“我想消除自己的记忆,将神魂融入到宋祁渊的意识,让他替我好好活这一世。”
“大人你竟然要寻死?!”
苍决听出了男人话中的意思,心中一震,巨大的恐惧将他团团包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男人拿开放在他发顶的手,叹道,“是啊,我不想再争了。”
苍决站起身,仓皇后退,僵着身体说不出话来0
好半天他才找回声音,却是做了一个决定。他苦笑着,任由泪水将衣襟打湿,“大人,既然你要走,我留着这几千年来的记忆又有何用?”
说罢,他的双手便开始迅速画阵,淡淡的青色光芒环绕周身,将他本来秀丽的面目衬出几分青白“你要做什么?”
“大人,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我问你,为什么从一堆神剑中挑中我这把废铁?你说到了你手中的兵器便不是废铁。”
“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和你一起站在实力的最顶峰,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苍决弯起眼睛,强装着释然与欢快,轻声道,“既然你要融入宋祁渊的身体让他替你活着,那我便回到最初的我,那个没有任何记忆的剑灵,我要和你一起从新开始。”
青光越来越盛,将苍决密不透风的包围住,他的声音也随之消散在空气中。
不过半刻钟青光消散,露出里面的光景,只见一个与阿九差不多大的少年茫然的站在原地,一身白衣松松垮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看看站在原地眼圈微红的男人,又看了看盘坐在原地的宋祁渊,挠挠头,问道,“你们怎么长的一模一样?”
问完,他走向男人,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苦恼,“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心中蔓延出不知名的情绪,让他觉得压抑,他上前按住苍决的头,出口的声音嘶哑,“你叫苍决,是被困在岛上的神剑剑灵,”他指了指盘坐的宋祁渊继续道,“等到我再次醒来,就会解除你的封印,带你离开这里。”
“你愿意等吗?”
苍决眼睛微微睁大,乐道,“我这么厉害吗?”
说罢,又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道,“嗯,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要赶快醒啊。”
男人点点头,却发现那种压抑感不减反增,一直挥散不去。
他不自觉的将手覆上心口,感受着砰砰跳动的心脏,突然真正的明白了拥有感情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