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我并没有注意到身侧躺着的朱雀不知何时已经清醒,直到被它尖利的喙咬住手臂我才反应过来,如今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了我能够想象到的范围。
我抬眼看向眼睛赤红的朱雀,发现它的目光中充满了暴虐和杀性,好似完全忘记了我是谁。
脑子里的记忆慢慢复苏,我终于回忆起了刚才的细长叶片是什么。
惑魂草,生于极高的岩壁之间,周身环绕黑雾,百年才长得一寸,叶片越长,锯齿越多效力越强。
宋祁渊用到朱雀身上的叶片少说也有五寸之长,足以让它兽性大发,神志不清,激起它隐藏在血脉中的暴虐本性。
朱雀眼中的红光更胜,喙上猛然使力,从我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上撕扯下一大块鲜血淋漓的肉。
剧烈的疼痛差点儿让我当场昏厥,浑身因为痛感颤抖个不停,几近抽搐。
眼睁睁看着自己血肉分离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算是尝到了。
真他妈的疼啊啊啊!!
如今祭台上只剩了我和磕了药的朱雀,它这一发狂简直是六亲不认,而且针对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
还是那句话,我他妈的这是造了什么孽?
透过牢笼发出的浅光,我看向外面一众看好戏的正派仙家,只见他们无不发出兴奋的赞叹声,有的甚至拍手叫好,眼中除了幸灾乐祸还隐隐闪现着嗜血的色彩。
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在这生命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我竟然提不起半点求生的念头,心想再怎么想活下来,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处境都是根本无法如愿的。
不是我不想活,而是这么活着实在太遭罪了,再次看向虎视眈眈盯着我的朱雀,我轻笑一声选择闭上眼睛静静等死。
没准死了就能穿回去了也说不定。
在这个世界我活得太累,只能顶着罪孽深重的头衔,当着人人喊打的大魔头,过着永远被折磨着的可怕日子。
虽然现实世界自己的死活还无法确定,但总比这里要真实许多,也简单很多。
在我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顾锦城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却最终没有拔剑。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混沌的耳朵里阵阵耳鸣,模模糊糊地听到四周惊呼声此起彼伏。
我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是什么缘由,却在看清的一瞬间愣在了当场。
朱雀的样子很奇怪,似是被自己喙上沾着的鲜血激起了理智,它低垂着头死命压制着想要撕咬我的**,翅膀伸展,飞到大阵的上空撞击着发着白光的大阵表层,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
“嘭嘭嘭……”
沉闷的响声散开在空气里,却砸进了我的胸口。我甚至能看到它身上的伤口再次龟裂,渗出深红色的鲜血,惨烈异常。
心里不知为何酸得难受,我想让它停止,我宁愿自己死在它的喙下,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它自虐。可是话到嘴边却只能因为下颌骨的破碎发出类似哽咽的呜呜声。
朱雀似乎听到了我发出的声音,它低头看了我一眼,药效在变得越来越猛烈,它的理智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淡。
忽的,它像是想到了什么,或者说做了什么决定,迅速下落到地面,再看向我的目光很复杂却柔和的让人心酸。下落造成的风吹得套在我身上的破烂袍子浮动个不停,也让我变得越发清醒。
接下来的画面我估计穷其一生都无法忘记,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都心痛到午夜梦回泪流满面。
只见朱雀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伴着这声鸣叫,它的周身突然燃起熊熊的赤红烈焰,惊人的高温把空气烧灼得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火光冲天,却刻意的没有伤到我半分。
我真的没有想到它竟然忠心至此,不惜废掉一世修为重新涅槃,只因不想伤到俞柯。
那个残忍而又无法无天的魔界尊主何德何能让它做到这种地步?
四周惊呼声不断,我却充耳不闻,眼睛只是紧紧盯着那团燃烧着的火焰,高温使得我刚刚滑落的眼泪瞬间蒸发,只在满是血迹的脸上留下一条痕迹。
嘴里的苦涩将要满溢,我呜咽着,头一次感到这么绝望无助。
烈焰燃烧了很久,随着朱雀化为灰烬,火苗变得越来越小,颜色渐渐变淡,露出里面的情况。
一枚红色的蛋咕噜噜倒在朱雀涅槃的位置,上面有着代表朱雀的五色纹路,仿佛在周围晕了一圈光,映亮了石板也照亮了我的脸。
我手脚使不上力气,只能用胳膊肘杵着地,拖拉着身子一点点儿的蹭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我的手脚早疼的得没了知觉,终于是爬到了朱雀蛋的旁边,把圆滚滚还带着温度的蛋抱进怀里,我努力蜷缩着身体,紧紧搂着它,听着里面缓慢却有力的小小心跳声,闭上了眼睛。
朱雀,笨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