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染直接从床上跌了下来,跪坐在地上。
后脑勺持续不断地隐隐作痛。
秦林城死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死?!
心脏一阵一阵抽疼,痛得她脸上血色全无,眼泪汹涌而至,夺眶而出。
“你他妈的现在哭给谁看!”
景墨白一连爆了无数次粗口。
“阿城活着的时候,你他妈的怎么不好好跟他过日子!为了程鸣,三番四次跟他闹!”
景墨白指着地上的季染,声声指责,不绝于耳。
“还带走崽崽荞荞,结果被人给绑了!你他妈的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和秦达串通,害死阿城?”
景墨白越说越激动。
“你有什么资格带走崽崽荞荞,当初是你自己放弃他们的!你没那个本事,就别干那些事!阿城他是前世欠你的吗?”
景墨白说了什么,季染浑浑噩噩地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哪怕有人捅她一刀,她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问题。
秦林城死了?
她手掌撑地,抬眸,支离破碎的眼神,期期艾艾地看向宋之贺。
“景墨白说的,是真的吗?秦林城他……”
她没有勇气将“死”字说出口。
宋之贺迈开沉重的脚步,踱到季染身边,再次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景墨白偏过脸,闭眼咬了咬牙。
季染一双猩红含泪的眼,怔怔地看着宋之贺,想从他这里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季染,你听我说。”
宋之贺深吸一口气,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阿城他,死在了那场爆炸里……为了救你……”
眼前的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
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她疯狂地摇头,长发披肩,凌乱而破碎。
“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是秦林城故意让你们来骗我的,对不对?他生我的气,故意骗我……”
她失态地抓住宋之贺的手臂。
“你去告诉他,我知道错了!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我跟他认错,求他原谅!”
“季染,一切都太晚了。”
宋之贺目光沉痛,全然不是欺骗她的模样。
“怎么会晚呢?不会晚的……”
季染喃喃自语,一把推开宋之贺,迈退下床,光着脚朝病房外跑。
宋之贺将她拉了回来。
她开始大喊大叫,嚷着要去见秦林城。
“季染,你他妈的现在装什么深情,装什么痛苦!你早干嘛去了?!”
景墨白没宋之贺的好脾气,恨不得揍季染一顿。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阿城,就给我好好料理他的后事!以阿城太太的身份!”
景墨白粗鲁地将季染按在位置上。
“要不是看在阿城的份上,我根本不想让你出现在他的葬礼上!”
季染木讷地坐着,自言自语。
“被我害死了……”
秦林城被她害死了。
宋之贺和景墨白是他最好最铁的哥们,他们不会拿秦林城的生死,来同她开玩笑。
她再不愿意正视事实。
也不得不面对事实。
秦林城奋不顾身,将她拉出了爆炸点,而他自己,却被炸死了……
是她害死了他。
“你的命,是阿城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宋之贺轻轻叹气,拍了拍季染的肩膀。
“季染,你得振作起来。阿城不在了,他的很多事情,需要你替他处理,包括他的葬礼。还有崽崽荞荞,他们也需要你。”
季染恍恍惚惚地回过一点神。
“秦林城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没有亲眼看到,她不相信。
“你没资格去看阿城!”
景墨白恶声恶气地对着季染。
“不是说要我处理他的身后事吗?”
季染脸上死寂沉沉,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双目无神,如同行尸走肉。
“我还是他的太太,你们谁都不能阻止我去见他。”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我带你去见他。不过,你要有心里准备。”
宋之贺让人拿来一把轮椅。
“坐着这个去吧,有点距离,走路你吃不消。”
季染一手扶腰,一手撑住轮椅,挪着身体坐下。
景墨白一声冷哼。
“还有脸坐轮椅。”
季染没有理会,由宋之贺亲自推着出了病房。
他们走出了住院部。
恐惧和绝望,一点一点地浮上季染的眼底。
秦林城没在病房……
那他会在哪里?
阵阵寒气,从脚底窜起,身体止不住地打冷颤。
春末夏初了,竟然冷得如同严冬。
“到了。”
头顶传来宋之贺沉痛的声音。
季染双手死死攥住轮椅把手,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白色建筑物。
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四肢软绵无力,怎么都站不起来。
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不再往前一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不敢进去了吗?”
景墨白不由分说地将她从轮椅上拽下来。
“你知道阿城躺在里面有多冷吗?”
宋之贺上前一步:“别当着阿城的面,为难季染。”
景墨白推开宋之贺:“你别一个劲地维护她!阿城被她害死了,她难道不应该跪一跪吗?”
景墨白把季染拖进了太平间,甩在地上。
白色的寒气,不停地冒着,冷白色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却照不亮她内心的世界。
在看到秦林城一动不动躺在冰棺里后,她的世界分崩离析,没有了光,只剩下漆黑寒冷。
她趴在冰棺上。
沁骨的寒意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男人双目紧闭,经过修饰的面部,累累伤痕隐约可见,惨白而僵硬,无声无息地躺着。
不是睡着了,是永远没有了呼吸……
目光一寸一寸往下移。
黑色西装下,露出一只假肢,与男人原本完美无缺的身材,格格不入。
“阿城的一条腿,被炸弹炸飞了……”
她痛得无法呼吸,放在冰棺上的手指,蜷缩在一起。
开始呜咽犹如困兽,到后来哭得背过了气。
宋之贺掐了她的人中,她才悠悠转醒。
“宋院长,帮我打开冰棺。”
她气若游丝,语气和目光,却异常坚定。
“你想做什么?”
景墨白不允许她打扰秦林城。
“老贺,你别听她的!”
宋之贺看了一眼季染,默默地打开了冰棺。
“你好好跟阿城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