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外孙媳妇，或许，远比他以为的，要来得骄傲，勇敢，坚韧。
这种性格，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太过刚硬固执，容易折断。
“倒也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就像你说的，只要有阿城在，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老爷子语重心长道。
“遇事多与阿城沟通，别一个人瞎想，更别一个人硬扛。夫妻本是一体，凡事摊开了，什么难题，都能解决。”
“我明白的，外公。”
瞒着秦林城，和周树嘉单独周旋这种事情，以后她应该不会再去做。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季染一眼。
“起风了，进去吧，阳台上冷。”
季染穿的是礼服，夜间的微风吹来，泛起丝丝凉意。
老爷子心细，见季染抱着手臂，便知道她有些冷。
进了屋子，老爷子让人取了一条毯子过来。
“披上，别感冒了。”
季染从佣人手里接过毯子，披在肩上。
“我再啰嗦两句，你听了，别觉得烦。”
老爷子示意季染坐到对面沙发。
“外公，您尽管说，能听您的教诲，是我的福气。”
季染说这话，没有一点刻意讨好的意思。
她是真的愿意听老爷子的谆谆教导。
就像以前，院长妈妈在世时，她也是坐在她最对，听着她的教诲。
从小，她便没有父母，但凡长辈愿意教，她都愿意听。
“阿城小时候的事情，你应该大概知道了吧？”
季染眼里浮上心疼，缓缓点头。
“阿城性格里，有城府阴沉的一面，都是秦达造成的。他目睹母亲遭受背叛，因此痛恨背叛，不愿意轻易相信人，更不愿意轻易交付真心。”
老爷子疼惜秦林城，话里话外，毫不掩饰。
“你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相信，愿意交付真心的人。也许，有些事情，他会用错方式方法，但你要相信，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你好。”
季染望向老爷子。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她猜不到，老爷子在担心什么。
秦林城和她，不是好好的吗？老爷子为什么要说这样一番话？
“外公，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老爷子愣了一下。
季染聪明而敏感，他只不过稍微提了一下，她便产生了疑虑。
“我是怕你们将来又遇到一些事情，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不说，由着外人乱说。你们两个啊，有时候都不够信任对方。”
老爷子轻轻掩饰了过去。
“阿城年幼时的遭遇，造成了他如今的性格。他这种性格，在商场上，可以所向披靡。但到了婚姻生活里，常常弄巧成拙。”
老爷子说得口渴，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润了润嗓子又继续。
“你也遭遇过一些事情，和阿城一样，也常常不相信别人。但是，总归比阿城好一些。”
她被欺骗过，也遭受过背叛。
许浩峰、钟艾，甚至秦林城，都欺骗过她，背叛过她。
但这都是在她成年之后。
她不像秦林城，对人的不信任，自童年时起，便刻进了骨子里。
“阿城他啊，不在乎别人，只在乎你，他渴求你的爱和信任。”
季染站起来，替老爷子斟满茶水。
“所以，外公，您希望我怎么做？”
老爷子前面铺垫了这么久，是想让她主动做些什么吧。
“我希望你能迈出信任的第一步，告诉阿城，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将来会发生什么，你都无条件地给予他信任，都对他不离不弃。”
老爷子的要求，着实有些高。
她不是那种因为爱一个人，就丧失自我，丧失原则的人。
无条件的信任，她不敢满口保证。
就算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她也未必可以应下。
老爷子又是话里有话，她总感觉，这中间，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她若答应了，将来怕是做不到。
季染不是一个轻易给出保证的人。
“怎么，做不到吗？”
老爷子目光如炬，看出了她的纠结犹豫。
“外公，对不起，我恐怕不能答应。”
季染不敢去看老爷子的神情。
老爷子轻叹一声。
“看来，你还是不够相信自己，也不够相信阿城。”
“外公，我……”
老爷子摆摆手。
“算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以后的路，还是要你们自己走。”
老爷子看向窗外，宴会还在继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宴会还没有结束，不要让阿城找，你回吧。”
季染走到门口的位置，老爷子叫住了她。
“你要记住，在婚姻里，信任和爱一样重要，你和阿城想白头偕老，你就得信任他。”
望着季染远去的背影，老爷子又是一阵叹息。
他也知道，他这是在强人所难，将所有的压力，都施加到了季染一人身上。
可谁让他是秦林城的外公呢？
他总是要偏心自己的外孙，而不是季染这个外孙媳妇。
*
从书房出来后，季染低着头走路，脑子里想的，都是老爷子的话。
老爷子不是一个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么多话的人。
至始至终，他一直在强调，让她信任秦林城。
唯一的解释是，秦林城背着她，做了什么。
她心中升起不安，仿佛被一团阴暗笼罩，遮住她眼前的光。
“弟妹。”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季染抬起头，周树嘉的脸，忽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弟妹，看到我，怎么像是见了鬼似的。”
周树嘉朝她逼近。
“是因为心虚？”
季染左右看了看，安静的过道，见不到其他身影。
她站直身体，压下心底的慌乱，冷静而镇定。
“周总突然跳出来，是个人都会被吓一跳。”
周树嘉上下打量季染，轻轻鼓掌。
“弟妹果然是人间尤物，难怪阿城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周树嘉语带嘲讽。
“周总，阿城在找我，我就不陪你聊天了。”
季染试图越过周树嘉。
他挡住了她的去路。
季染眉头微蹙：“周总不会因为失了主席的位置，就转头为难我吧？”
周树嘉皮笑肉不笑，让开路。
季染快步朝前走。
身后，传来周树嘉懒洋洋的声音。
“季染，告诉你一个秘密，秦林城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