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子不相信季染。
“我发誓了，您就会相信我吗？”
风从耳边吹过，季染双手握拳，放在身前。
“您要是不相信我，就算我发了誓，您也照样不相信我。”
“信不信你，是我的事情。敢不敢发誓，是你的事情。”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色草坪，在季染眼前绵延铺展，空旷得有些清冷。
她不喜欢被人逼着发誓。
“阿城说，您答应过他，不会为难我。”
“我只是让你告诉我，爱不爱阿城，你答不上来，我还换了一个问题。我这算不上是为难你。”
老爷子神情肃穆，看着祠堂的方向。
“阿城如果知道，你连这最基本的问题，都回答不了，又该作何感想。”
季染站在他的侧后方，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老爷子与她，站得不算远，却似乎隔着山海。
她是不被他接受的人。
“很多年前，我也问过秦达同样的问题。”
季染眼皮剧烈地扯了一下，放在身前的双手，紧张得十指相绞。
“知道你父亲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
老爷子视线冷然，落在季染身上。
季染摇了摇头。
“你父亲跟你截然相反，他回答得不假思索。他说他爱我的女儿。”
老爷子迎着风，苍凉一笑。
“他回答得太快，太过刻意。我在他的眼里，根本看不到所谓的真心实意。而你……”
老爷子目光如炬，直视她漆黑如墨的眼睛。
“纠结犹豫了，也许你比你的父亲，多了一点真诚。但对于阿城来说，你这点真诚是远远不够的。他要的，是你的爱。”
老爷子无声地叹气。
“你给不了他爱，也给不了他绝对的忠诚。这样的话，你们是走不长远的。”
越走到后面，越没有出路，仇恨会越积越多，直到彻底爆发，毁灭一切。
“秦达已经伤害了阿城，我绝对不允许，他的女儿，再往他胸口捅刀子。真到那一天，你记住，就算你生了崽崽和荞荞，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老爷子语气变得凌厉，甚至带了嗜血的味道。
这是一个老人，对儿孙的舐犊情深。
“秦老太爷，我知道，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阿城的人。”
季染向前跨出一步，拉近与老爷子的距离。
“但我，并非铁石心肠，阿城对我如何，我心里清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
“阿城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
说出这句话后，季染无比释然。
原来，承认爱一个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风静止了，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秦老爷子愣在原地：“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是爱阿城的。”
季染说出这个“爱”字时，眼底深情涌动，面颊微微泛红。
老爷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在探寻，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实性。
季染正对祠堂的方向，缓缓举起手，唇瓣微启，郑重其事。
“我对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背秦林城。”
嗓音清脆，掷地有声。
老爷子深感震惊。
“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
季染目光坚定，至纯至真。
“都是真心话，绝无半分虚假。”
老爷子又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
“希望你说到做到。”
对季染的答案，老爷子心里很是满意，面上没怎么表露出来。
“走吧，这儿风大，进屋喝茶去。刚刚的茶，还没喝完。”
季染抿唇一笑。
老爷子这是认可她了？
她原本以为，他很难认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前后不过两个小时的“交流”，老爷子就放下了芥蒂。
也许，老爷子是真的太疼惜秦林城。
秦林城在乎她，老爷子便接受了她。
她快步上前：“我扶您。”
老爷子嫌弃地瞪了一眼：“我还没老到走路都要人扶。”
季染讪讪地收回手。
老爷子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伸出胳膊：“被说了一句，就打退堂鼓的人，真不知道阿城看上你什么了！”
季染顺势挽住老爷子的胳膊。
“从今往后，跟着阿城叫，别再一口一个秦老太爷秦老太爷了，外人听了，还以为，我是有多不招待见呢。”
老爷子和秦林城一样，嘴巴冷硬，其实心底柔软。
季染憋住了没笑。
“我知道了，外公。”
*
秦林城在摩菲开了个短会，和久未见面的高层，简单碰了个头。
结束后，他片刻不停地回了秦公馆。
“染染呢？”
一进门，外套还没脱下，秦林城就问一旁的佣人。
“少奶奶在茶室，陪老太爷喝茶。”
秦林城解西装扣的指尖一顿，换上拖鞋，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茶室走去。
“是染染自己去的茶室，还是老爷子叫他过去的？”
“老太爷请少奶奶过去的。”
秦林城闻言，眉头皱了一下，步伐加快。
老爷子叫季染过去，怕不是要为难她吧。
他就走开半天不到的功夫，老爷子就开始为难他老婆了？
走到茶室，秦林城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染染！”
秦林城走到季染身旁，将她从位置上拉起来，护在身后。
“外公，您叫染染做什么？”
老爷子端着茶，眉毛一竖：“臭小子，我叫外孙媳妇跟我喝个茶，还得经过你同意不成？”
“您只是叫她喝个茶？”
秦林城从语气到神情，都写着大大的质疑。
身后，季染拽了拽秦林城衣角。
“阿城，外公没难为我。”
秦林城转过身：“真的？”
“真的，外公还教了我一些泡茶的技巧。你也坐下来，陪外公喝杯茶吧。”
季染拉着秦林城坐下，拿过紫砂壶，替他倒了一杯茶。
“京州带过来的茶叶，你喝喝看。”
对着季染，秦林城的目光温软下来，拿起杯子，一口喝光了杯子的茶水。
“哼，有你这么品茶的吗？白白浪费季丫头的茶叶，还有我的茶具。”
老爷子一把夺过秦林城手里的杯子。
“赶紧去把衣服换了，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季丫头，你陪他去吧，你不在，这个臭小子，怕是魂都要丢。”
秦林城听出老爷子对季染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卧室，他反手关上房门，把季染抵在墙上。
“说说，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