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城爱干净，别说路边摊，一般的食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最落魄时，就是秦氏集团破产那会，穿着快递员的衣服，倒是变得不怎么挑剔。
不过，那时他是故意要让她以为，他从神坛跌落。
事实上，他从来都是矜贵无比的秦林城，含着金汤勺出生，一路高歌猛进，从未真正失败过。
“崽崽，妈咪带你去吃。”
季染淡淡地扫了一眼秦林城。
“你爹地不爱吃这些。”
秦林城嫌弃路边摊，正合她意，省得她跟他同桌吃饭。
小家伙转过脸，与秦林城面对面。
“爹地，这些很好吃的。上次太外公来的时候，我还带太外公来吃过。”
就是没吃够。
太外公管得严，都不让他多吃。
秦林城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牵着季染，迈开修长的腿，越过人群，朝路边摊走去。
走到一张桌子前，秦林城放下小家伙，轻声问季染。
“坐这里可以吗？”
季染望向桌子，红色漆面的简易方桌，掉漆的桌面铁锈斑斑，积了灰，有些油腻。
她大大方方地坐下。
秦林城坐下后，抽出桌上的餐巾纸，从季染面前一点点擦到自己这边。
擦过桌面的白色纸巾，很快黑漆漆一团。
秦林城又皱了一下眉头。
早点都写在一块红色的木板上，一目了然。
老板生意很好，忙得不可开交。
点单基本上要用嗓子吼。
“老板，这边来三碗豆浆，各加一根油条，再来三屉小笼包。”
秦林城朝老板大声说道。
“稍等啊，马上就好！”
老板隔着雾气缭绕的蒸笼，扯开嗓子，回了一句。
爬到凳子上的小家伙，从竹筒里抽出一把筷子。
“妈咪，给，你的筷子。”
小家伙一人一双筷子，分过去。
“谢谢宝贝。”
季染又是毫不吝啬地夸奖。
小家伙任何小小一个举动，都能得到季染的夸赞，看得秦林城有些眼红。
什么时候，染染也能夸夸他？
“不客气，妈咪。”
小家伙朝季染甜滋滋地笑着，肉嘟嘟的小脸，白里透红。
秦林城拿起桌上的空杯子，往里面倒了半杯热水。
他收起筷子，浸到杯子里，刷洗了几遍，再重新放到季染和小家伙面前。
“爹地，筷子不干净吗？”
小家伙左看右看，没看出筷子哪里不干净。
“妈咪怀着妹妹，得多注意点。”
秦林城看着季染，回答小家伙的问题。
季染迅速避开他的目光。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不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从来没这么讲究。
秦林城说的，好像她是温室里，需要呵护的花朵似的。
小家伙懂事地点了点头。
妈咪现在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
他还是太粗心大意了，都没有想到筷子要先用热水消毒，再拿给妈咪用。
小家伙默默记下了这一条。
“妈咪没关系，妹妹也没关系，崽崽不用太在意。”
季染抚摸小家伙的脑袋。
“妈咪以前常常在外面吃饭，筷子都是直接拿来用的，从来没有吃坏过肚子。”
有钱人才会讲究，没钱的人，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
“可是以前瑾珂阿姨很注意的……”
什么都要用最好的，可讲究了，也从来不准他吃路边摊。
小家伙不知怎么的，无意中提到了商瑾珂。
虽然他改叫了阿姨，但季染脸上还是闪过一丝痛意。
“秦煜祺！”
秦林城厉声打断小家伙。
小家伙立马意识到，不该提瑾珂阿姨。
爹地说过，瑾珂阿姨做错了事情，伤害了妈咪。
妈咪不喜欢瑾珂阿姨。
“妈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到瑾珂阿姨。”
商瑾珂和小家伙相处了好多年，小家伙提到她，很正常。
季染心里再是不好受，也不会冲小家伙发脾气，或者严令他不准提及商瑾珂。
“她和妈咪不一样。”
季染神情淡然，看不出伤心或是愤怒。
“她出生在很好的家庭，有爱她的爸爸妈妈，也有爱她的……”
季染的目光，掠过秦林城。
商瑾珂，是秦林城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即使她做了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秦林城都想方设法，帮她减了刑。
她关在监狱，除了失去自由，其他想必都没有失去。
崽崽不提到这个名字，她都差点忘了，横亘在她和秦林城中间的，还有商瑾珂这抹白月光。
季染的心，瞬间变得冰冷。
想对她好，想和她重新开始。
他是怎么睁眼说出这种话的？
季染只觉得，讽刺至极。
“妈咪怎么样都没关系，妈咪不是娇气的人。”
小家伙凑过身子，抱住季染。
“妈咪，以后崽崽会好好爱你的，妈咪也可以做一个娇气的女生。爹地，你也会爱妈咪的，对不对？”
秦林城伸出手臂，想把季染揽进怀里，她偏过身，避开了他的碰触。
他的脸色暗了暗。
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商瑾珂三个字，怕是又戳到了她的心。
她从小过得不算好，嫁给他之后，更是过得差，很少得到关爱，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不会关爱自己了。
吃苦成了她的本能，而被人关爱，成了一种奢望。
他看着她平静淡然的脸。
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会依赖小医生。
他给了她很多关爱，把她捧在了手掌心。
而他，却从来没有好好关爱过她。
过去很多年，他肆意伤害她。
从未想过，她只是一个从小被秦达抛弃，从孤儿院出来的女孩。
他真是一个十足的混蛋。
“会的，爹地会好好爱妈咪。”
秦林城深情凝视季染，磁性的嗓音，透着坚定和真诚。
季染心里却没有什么波澜，只当他是在骗骗孩子。
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要他的爱了。
要不起，也不想要……
凳子有些硬，季染坐着不是很舒服，早餐还没端上来，她就单手扶着腰，换了好几种坐姿。
秦林城起身，叮嘱小家伙。
“陪着妈咪，爹地去车里拿东西。”
秦林城回到车上，拿了一个坐垫。
当他转身往路边摊走时，却不见季染和小家伙的身影。
他心中一紧，箭步如飞地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