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车内，秦林城嘴唇紧抿，棱角分明的脸，毫无血色可言，隐忍的怒气，夹杂着紧张担忧，弥漫在空气里。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拳头。
钟艾透过后视镜，时不时不安地看向后座。
她一边担心秦林城的身体，一边担心季染。
也不知道，徐氏医院那边，是不是顺利阻止了手术。
她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
秦林城目光沉沉，冷着声音吩咐。
“开快点！”
秦林城身上的术后伤口，都还没有愈合，司机哪里敢开快，只稍稍提了一点速度。
“让你开快点，没听到吗？”
秦林城呼吸有些急促，烦躁地扯开病服的领口。
钟艾示意司机将车速再提快一点。
有多年驾龄的司机，头一次颤抖着腿，又踩了一点油门下去。
“秦总，我们的人，都已经赶过去了。徐氏医院那边，我也打了电话过去。没有医生，敢接这台手术。”
秦林城目光一冷，苍白的脸上，沁出绵密的汗珠。
“你能百分之百保证吗？！”
“秦总，我……”
钟艾语塞。
她不能保证。
也许在他们的人赶到之前，在她的电话过去之前，季染已经拿掉了孩子。
秦林城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要是真的拿掉了孩子，他们之间，恐怕就再也没有将来。
“秦总，也许太太只是去做产检，说不定是我们误会了。”
这话，连钟艾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但她也只能先这么宽慰秦林城。
秦林城偏头看向车窗外，冷峻的目光，盛满死寂的绝望。
产检的时间还没到，她故意绕开他们所在的医院，偷偷跑到徐氏医院，除了拿掉孩子，不会有别的缘由。
之前不是很喜欢孩子吗？对那个叫小池的孩子，她疼爱有加，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给他。
小池死了，她还疯了。
为什么换成他的孩子，她连要都不想要。
就这么恨他吗？恨到连孩子也不想要。
她总是有本事，挑战他的底线。
秦林城痛苦地闭起眼睛。
手术之后，肉体上的疼痛，不及心底疼痛的万分之一。
“秦总，您是不是很不舒服？我让司机送您回医院，好吗？您这样赶过去，万一身体出了状况，秦老太爷和小少爷，都会难过的。”
秦林城的脸色很差，钟艾担心他随时会昏倒，她试图将他劝回医院。
“秦老太爷将来知道南洋这边的事情，对太太也会有意见。”
秦林城睁开眼睛。
“南洋这边的事情，谁敢透露一个字给老爷子试试！”
钟艾和司机都抖了一下身体，不敢再吱声。
*
徐氏医院妇产科。
每一名医护人员手机上，都收到了一张孕妇的照片。
是个漂亮的孕妇，眉眼精致。
但看着一点都不快乐。
信息里没有告知身份，只附言：
【不能给这名孕妇做手术】
其中一间手术室，医护人员刚刚准备就绪，储物柜里的手机，接二连三地震动。
医生没有理会，小护士按耐不住好奇心，趁手术还没开始，偷偷打开储物柜，点开手机。
照片一下子弹出，映入眼帘。
小护士看着，觉得照片里的孕妇，无比眼熟。
她拿着手机，慢慢走近手术台，仔细对比了一下。
长得一模一样！
小护士悄悄扯了一下医生的衣角。
医生停下动作，不轻不重地批评了小护士两句。
“手术就要开始了，你还捧着个手机做什么？”
小护士把医生拉到几米远的地方，将手机递过去，用只有医生听得到的声音：
“上面专门发了消息，这个手术不能做。”
医生拿起手机一看，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小护士脑补了一出狗血剧，小声地大胆猜测。
“手术室这位，可能是哪个豪门太太吧，然后背着丈夫来打胎。夫家知道了，便利用权势给医院施压，不准我们做手术。”
医生轻弹小护士的脑门。
“亏你想得出来。”
季染躺在手术台上，迟迟不见医生开始，她坐起身子，催促道：“怎么还不开始？”
医生让小护士收起手机：“把孕妇的病历给我拿来。”
小护士从台子上取下病历，递给医生。
医生边看边走向季染。
“这位太太，不好意思，今天的手术不能继续了。”
季染心里一慌。
“为什么？！”
医生一页一页翻看病历，语气沉重。
“作为妇产科的医生，从专业角度，我本人是不同意做这台手术的。我不想我的病人，死在手术台上。”
医生本来就不怎么愿意接这台有风险的手术。
现在上面又有人施压，她更加不可能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接下这台手术。
孕妇没事还好，万一，一尸两命，她的职业生涯，估计也得告吹。
“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出了事情，跟医院没有任何关系，请开始手术！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抱歉，我不能为您做手术。”
医生摘下了医用手套，收起医疗器械。
“徐小姐不是跟你们交代过吗？为什么突然又不做手术了？”
季染坐在手术台上，不愿意下来。
好不容易走进这里，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留下。
哪怕是，赔上她自己的性命，也要把孩子拿掉。
秦林城不是对这个孩子有所期待吗？她要亲手打碎他的期待。
她生无可恋，陪着孩子一起去死，是一种解脱。
“徐小姐知道这个手术存在风险吗？她知道有可能一尸两命吗？她不知道。”
医生自问自答。
“徐小姐如果知道，恐怕也不会同意我们做这个手术。”
徐媛媛陪着她来医院，所有的检查数据，季染都刻意隐瞒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有权利决定怎么对待自己的身体。”
医生极不赞同地皱了一下眉头。
“但我们也有权利决定，是否接下这台手术。”
说话间，手术室的门，自动打开。
男人阴沉着脸，直逼手术台。
“谁准许你拿掉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