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城俯下身子，慢慢靠近季染，呼吸拂过，炙热逼人。
季染神经紧绷，一个劲往后躲，直到椅子的脚，抵在墙角，退无可退。
他一声轻笑，坐直身体。
“你可以怎么样？”
当年，她为了那个孩子，可以委曲求全，由他予取予求。
现在，为了小医生，她又能做到哪一步？
季染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声音发紧。
“只要你捐肝给程鸣，我可以向警察局，撤销对你所有的指控。我还可以，帮你从赫格手里，夺回秦氏。”
秦林城盯着季染，看了很久。
她以为，她的指控，真的能对他构成威胁？
至于秦氏，如果需要靠一个女人帮他夺回，他秦林城岂不是白活了？
时间仿佛凝滞。
她被盯得头皮发麻。
秦林城笑出了声音，身体靠向椅子后背，目光从她身上，移到那杯温开水上。
“这些，我都不要。”
季染眉头轻皱。
“这些你都不要，那你想要什么？！这些是在我能力范围内，能给的所有东西了。你都沦落到这种地步，我提的这些条件，还不够让你心动吗？”
她打量了一圈他的房子。
“我想，就算你卖了肝脏，都不会有人开出这种优渥的条件。”
如今，他们身份地位互换。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秦氏集团总裁，只是一个靠力气赚钱的普通快递员。
而她，也不再是找工作时，到处碰壁，连雇私家侦探，救治小池的钱，都要靠委身于他，才筹措得到的无助之人。
她不会，也不需要像以前一样，除了苦苦哀求，别无他法。
跟他一样，她学会了威逼利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更何况，苦苦哀求，对于铁石心肠的秦林城，根本不管用。
比起低声下气地求他，将利益摆到他眼前，才更有用。
她对其他人，哪怕是对魏黎雨他们，都不曾说过这般刻薄的话。
可想而知，她是有多恨他。
她的话，让他心寒。
“季染，你要的，是我的肝脏，不是商品。你说的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两者没办法相提并论。”
“是吗？我以为在你眼里，任何东西，都是可以用金钱财富衡量的呢。”
季染不以为然地笑着，不停往他胸口捅刀子。
恨意在心底生根发芽，哪怕是有求于他，都阻止不了恨意继续生长。
秦林城低头垂眸，黯然神伤，苦笑着。
“倘若我上了手术台，没能下来，你说的这些，对我有什么用。”
再抬起头看向她时，眼里无波无澜。
“除非，你提的条件，对我有足够的吸引力，和我的命一样珍贵，我才有可能甘冒风险。”
季染紧了紧手指，指关节微微泛白。
“那你想要什么？”
秦林城起身，重新倒了一杯温开水，推到季染面前。
“先把水喝了。孕妇要多喝白开水。”
她在车里吹着空调待了很久，又爬了楼梯，对他讲了这么多话，嗓子早就干得冒烟。
这回，季染没有犹豫，拿起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杯。
“我喝了，说说你的条件吧。”
她放下杯子，完全一副商务场合，跟对手谈判的模样。
他见过很多次，她在谈判桌上的样子，冷静果断，又冰冷绝情。
秦林城抽出一张纸巾，伸手靠近她的嘴角。
“别动，有水渍。”
她嫌恶地避开，从包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拭嘴角。
是一块男人的手帕。
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个小医生的。
“既然那么憎恨厌恶我，就不该来找我。”
秦林城拿纸巾的手，停在空气里，十指慢慢收紧，将纸巾揉成一团，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我要的，你给不起。你要的，我也没有义务给。”
季染心中一紧，慌忙拽住秦林城的袖子。
“我说了，条件由你开。你什么都没说，怎么知道我给不起！”
她神态焦急，生怕他不开条件似的，死拽着他的衣袖不放。
跟当年，求他救小池时，一样焦急。
他凝视她的脸，一字一句地：
“如果我说，我要的是你呢？”
季染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有点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他倒是希望，她能拒绝他的条件。
“我要你和小医生离婚，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回到我身边，你愿意吗？”
她的脸上，闪过震惊，厌恶，纠结的情绪。
“回到你身边，像以前一样折磨我，新仇旧恨一起算？”
秦林城朝她走近一步，大掌裹着她的小手。
“怕吗？”
她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却梗着脖子硬气地反问：“你觉得我会怕吗？”
秦林城单手一揽，将她拉进怀里，深情凝视她的眉眼。
“我想陪着你，静待我们的孩子出生，更想和你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不重要！”
她急急打断他，逃避他的目光。
“你想怎么对付我，不重要。你刚刚这番话，更没必要跟我说！那是你的想法，跟我没关系。”
他酝酿了很久，才讲出上面的话。
感动吗？
换作其他女人，会感动，可她不会。
在她听来，都是当不得真的假话。
就算是真的，她也不会要了。
她想和他，静待小池出生的时候，他做了什么？亲手把她送进大牢。
她想和他，抚养小池长大的时候，他又做了什么？见死不救，甚至把病重的小池，赶出了医院。
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格，静待他们的孩子出生，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
他没有资格！
在小池死去时，他永远失去了成为她孩子父亲的资格。
“我可以和程鸣离婚，也可以回到你身边。”
她面色平静，纯粹当做一桩买卖在谈。
用她的自由，换他的肝脏，救程鸣一命。
她是把程鸣，放在了和那个孩子同样重要的位置。
秦林城没想到，小医生在她心里，已经变得如此重要。
在这之前，他还可以抱一丝幻象，自欺欺人地以为，她对小医生，感激之情多过男女之情。
“但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会遵守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