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一边漫不经心地将面包撕分成柔软的小块状,一边在脑海里温习着连司宸当时跟自己半是玩笑一般提及的几句话。
仓鼠这种小生物,智商不高,但也认人。
他指尖有那么几不可见的轻微一顿。
喂食时,它能嗅闻到他手指的气息……
也许,这是一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不过多时,那一整块面包便被他均匀手撕成了许多大小一致的碎块。
陆沉舟从包装袋里捻起一块来,视线又转移到小仓鼠那颗宛如酒酿圆子一般浅灰色的头颅上。
就这一眼,陆沉舟哑然失笑,它的脑袋还没自己指尖的这块小面包大呢!
看来他还是略微粗心了一些,也不知道能填满这只小东西的胃口不?
他不再犹豫,将那只紧挨着自己放置的小铁丝笼子从身旁取来,不轻不重的搁置在了自己的前膝上。
陆沉舟看了笼顶那扇袖珍的小门一眼,修长凉薄的食指往下一拨,打开锁扣,将那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毛绒球从笼子里捞了起来……
不知为何,这时候的他,心脏里竟多了一丝莫名涌动的紧张,这是哪怕他第一次独面丧尸时都从未有过的。
墨竹骨一般清越修长的指间,多了一份重量。
陆沉舟终于亲手触碰到了那小小软软的一团。
和他想象中的,似乎一样,又似乎不那么一样。
那样的娇小和轻盈,周身的骨肉皆是软软塌塌,被细嫩的绒毛层层包裹着,柔弱轻软到像是没有骨头。
陆沉舟微眯起墨眸,眸底有隐晦的流光掠过,是正如他所想一样的柔顺细嫩,软若无骨,
可是偏偏又太过于娇小脆弱,那一手掌握生命的触感,简直前所未有的激起了人心底的施暴欲!
仿佛他要是用力揉捏那么一下,它便会在他的掌心彻底粉碎化成泡沫……
生,亦或死,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一经心间诞生,陆沉舟便忍不住蹙了蹙眉。
严格一些来说,这只小仓鼠,只是他捡来的宠。
可是偏偏对于它的种种感情,复杂到就连陆沉舟自己也说不清楚。
有呵护、有冲动、有占有、也有摧毁……
他也懒得分辨,这种陡然心生的情感,究竟是好或是坏。
陆沉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身体里流淌着不计后果血液的疯子……
只是一切的疯狂,都掩盖在了素来沉静冷峻的外表下了而已。
陆沉舟将撕扯成碎块的小面包,放在温糯紧闭着的毛绒小嘴边,试探性的碰了一碰。
然后……
他就看见那只糯灰色的小仓鼠猛地抽动着粉白的鼻头,它的黑豆眼仍然没有睁开,就着闭眼的姿势,小嘴却是朝着那块软软的小面包一口咬了下来。
*
香。
好香!
朦朦胧胧中,温糯似乎嗅到了一阵烘烤好了的麦香味。
那味道,就流淌在她的鼻子边,钻来钻去。
若有若无的撩拨着她。
咕咚。
温糯吞了吞口水。
扁扁塌塌的小肚子,不断分泌着胃酸。
眼前是看不见尽头的漫长黑暗,温糯知道,她的这具小仓鼠身体已然支撑到了极限。
长久的饥饿导致虚脱,她的身体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知觉,冰冷麻木。
唯一还能够清晰感受到的,就是一个字,饿!
就在这时。
宛如嗅到了什么似的,温糯白芝麻一样的小鼻头蓦然疯狂的抽搐着。
那麦香味儿越来越近了,并且还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自己的小嘴巴瓣旁边有意无意的碰来碰去。
不管了!
温糯眼中冒出饥肠辘辘的凶光。
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明明连眼睛都睁不开,小嘴却用尽抽空灵魂一般的气力,张得大大,啊呜一口!
将那团送到自己嘴边的,不知名的柔软,疯狂地撕扯下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嗯?
咬着咬着,温糯咂了咂小嘴。
她不是在做梦吗?
怎么口中真的有这股味道?而且还越嚼越香了……
软软甜甜的,入嘴后一抿就化,好像撒满了蜜糖的云朵一样,她越是吃越是觉得,怎么跟她以前经常爱吃的鸡蛋糕那么像!
被绒毛覆盖的颊囊一鼓一鼓,温糯小嘴动个不停,心中逐渐蔓延起幸福的滋味。
不知是梦是幻,温糯又接着吃了好几口。
咕咕作响的小肚子总算是有了温暖的填充感,而她那被饥饿竭尽一空的精力,也一点一点的恢复了过来。
温糯也在这时睁开了眼。
哎呀!
她黑亮的豆眼顿时圆圆的瞪大,眼神不知是惊慌还是恐吓的四处乱瞟着。
她她她,这是在哪里?
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她所熟悉的铁丝小笼子,相反的,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张极度放大的俊美容颜。
窗外风景飞逝,茂密青绿的香樟树在一地荼红如血的夕阳下,洒下冷艳又糜丽的暗影。
他的侧颜就那样倒映着斑驳金红的树影,耳畔有厉厉风声呼啸而过,吹拂起他额前冷黑如玉的碎发。
四周万籁俱寂,唯他与天色惊鸿一影,世出无双的孤冷惊华。
他好似万物皆不在心,只是微带淡漠的垂下了鸦黑色的长睫,
浓墨染就的瞳孔里有星星点点的细碎光影,也有……
软软糯糯的她自己。
温糯一时间看得痴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小身子剧烈的一抖,心底也不由咯噔了一声。
陆沉舟!
是陆沉舟啊!
晕晕乎乎一片空白的脑海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惊骇所替代。
她饱受惊吓的蹬着四只小绒毛腿儿,天啊,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是在笼子里待得好好的吗?
为什么刚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突然跑到陆沉舟这个大反派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