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顿时都把目光投向了说话之人。
正是刑部尚书法泰然。
法泰然冷声道：“陛下，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陛下不可能永远都听到让自己顺耳的话……”
法泰然说到这里，他看向少年天子刘钰道。
“如果年纪轻轻，才中进士，就已经知道顺着陛下的意思说话……”
“并且这样说话可以中状元……”
法泰然啧了啧嘴说道：“假以时日。数年，十数年之后，我们蜀汉国朝堂上都是些什么蝇营狗苟，尸位素餐之辈？”
法泰然继续说道：“殿试当以策论为上，提出解决问题之对策才是正途。”
“李浩然不过是重复了诸葛丞相在《出师表》之中的观点，根本没有提出自己的对策。”
“古人举贤而不避亲。今天老朽便舍却这一张老脸不要了，向陛下推荐一下孙儿法谦！”
法泰然冷声说道。
“别的不说，至少我这谦儿，是个敢打敢说的人。”
“仅仅这一点就有多少当代的文人举子!”
李浩然听到法泰然的话，顿时就明白了法泰然的真实意图。
且不说李浩然被莫名其妙强扣了一个曲意逢迎，迎合少年天子刘钰意图的黑锅。
之后，这法谦故意再什么事情跟少年天子唱反调。
若是能够让年少气盛的少年天子骂上一顿，那更是太棒了。
这样一来，等于是少年天子如果没让法谦进前三名……
那就是心胸狭隘，公报私仇。
如果刘钰不愿意钦点少年天子为状元。
那就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横竖都是你这少年天子刘钰不对。
反正有错一定是别人的，绝对不是自己的……
“难怪呢！”
李浩然自己琢磨道：“我说法谦这家伙怎么跟脑子坏了一样……”
“一根筋似的，就知道怼陛下。”
“原来事情是这个样子……”
能够在这个金銮殿上的，至少也是前二十名的进士。
这其中的聪明人显然不止李浩然一个。
看出这其中门道的人也绝对不止李浩然一个。
李浩然身后的许麒开口道：“这法泰然是什么意思啊？”
“他教皇帝陛下做事?”
很快，少年天子看向法泰然，笑道。
“法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但朕从来没有说过要让他们提交对策……”
“这只是让他们谈一谈对尹喜世家之事的看法。”
法泰然听到这里，脸色一变道。
“陛下难道也喜欢纸上谈兵，夸夸其谈吗？”
少年天子刘钰淡淡一笑说道。
“再说了，状元不应该是朕自己的权力吗？”
众人这才想起来。
与进士文位的授予不同。
进士文位涉及到修炼者资源的分配。
所以需要文庙和国子监一同插手制衡。
就连谁做会元，都需要文庙跟国子监一同商议，可以说世俗王朝给足了文庙面子。
但同样的，文庙也要给予世俗界的皇帝足够的权力去“任性”。
钦点状元这件事情就是众多可以任性的权力之一。
其实只要在前二十名进士的名单里，有殿试的资格，前后排名无非是给世俗界皇帝一个面子，对于文庙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差异。
世俗界皇帝只要高兴，他钦点第二十名，也就是进士的倒数第一名做状元都随便他。
法泰然也知道事不可为，他低下头来拱手说道。
“是，陛下。老臣知道错了！”
很快，少年天子刘钰下令道。
“川东郡，眉山县进士李浩然，赐一甲出身，状元及第，加平步青云纹饰！”
“成都府，韩非世家进士法谦，赐一甲出身，榜眼及第！”
法谦听到这里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比法谦，现在忍受的压力更大。
如果法谦这一次听了法泰然的话，反而一无所得。
家族大概率会处罚法泰然，但是一定会处罚法谦。
如今法谦被钦点为榜眼，也算是保住了韩非世家一点脸面。
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韩非世家与如今蜀汉族皇室的关系非常差。
“会稽郡，陈县进士谢灵韵，赐一甲出身，探花及第。”
至于其他人，几乎全部都按照每次发放了奖励。
整个一场进士科举，可以说从阻挠李浩然上成都府时，各方就已经开始博弈了。
“过了今晚的鹿鸣宴，这一场科考风波总算是彻底过去了！”
从金殿出来的时候，众人已经隐约以李浩然马首是瞻了。
法谦虽然高中榜眼，但与他参加殿试之时，与李浩然分庭抗礼，甚至尤有胜之……
这样的局面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李浩然不仅实力强劲，更得到了少年天子刘钰的偏爱。
这一届的进士们只要脑子正常，都不会选择去依附法谦而得罪李浩然。
听到李浩然的话，谢灵韵忽然鬼使神差开口说道。
“他们该不会在鹿鸣宴上搞什么幺蛾子吧？”
……
当天晚上，尹喜世家谋反一事彻底曝光。
礼部尚书，尹喜世家之主尹蔚然居然是吴国奸细。
经他之手传递给吴国的情报无数，其本人也会这些指责供认不讳。
甚至连三族都没有诛杀。
基本上已经做成铁案了。
处理结果居然不是世祖坊间猜测的满门抄斩，而是……
仅仅诛杀尹蔚然这一支，所有通过尹蔚然升官的人，降低一级各官位。
到此，好像一切事情都结束了。
随着第一甲的正式确定，整个成都府都陷入了狂欢的模式。
李浩然在来副客栈内，换上了统一的文士服，正了正衣冠，准备去参加鹿鸣宴。
“所谓‘鹿鸣宴’其实就是陛下出面，招待你们这些新科进士，也就是你们这些个天子门生。”
“会上是有一定可能圣人显灵的……”
“这是世俗界规格最高的宴会了。”
“可以说仅次于国与国之间的国宴。”
龙女卿云看着李浩然，见他微微颔首，顿时心里更加来火。
她用力推搡了李浩然一把，气鼓鼓说道。
“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
“那你还完全不当一回事？”
“李浩然，你该不会是个大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