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继续说道:“我见你身手不凡,便想引你出来再试你一次。”
“所以,我一直在故意引你来到我们糜家。”
李浩然环顾四周,开口说道:“没错,此地的确是一个适合谈事情的地方。”
“武陵春毕竟人多口杂……”
黑衣人看向李浩然说道:“密使大人,夜晚风凉,你我两人站在屋顶谈话,未免太过招摇……”
“不如进屋一叙如何?”
李浩然这才发现,他们两人隔着一处走廊,居然就这么杵在屋顶上聊了这么久……
也亏得是夜深人静,这里又是糜家的私人宅院。
要不然真的是早就被人发现了……
片刻之后,糜家客厅之内。
已经换回一身女装的糜玥缓缓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她肌肤胜雪,一身青玉素裙,画了淡妆,明眸皓齿,更显光彩照人。
李浩然不禁想起书上看过的一则轶事。
刘备娶糜夫人,有人送了一尊白玉雕成的美人作为贺礼。
糜夫人与白玉美人站在一起,一时竟难以分清谁是玉人,谁是真人。
此时,李浩然看到面前的糜玥,不得不说一句……
古人诚不我欺也。
糜玥低身为李浩然上了一杯茶,自己退回到不远处坐了下来。
这糜玥虽然表面客气恭顺,但李浩然还是可以从他的表现看出一股欲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不过,李浩然倒也觉得正常。
潜伏在荆州的死士家族已经过去了千年。
蜀汉国特使的到来,意味着家族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
可能轻轻巧巧的一个命令,家族就需要做出牺牲,甚至需要付出毁灭的代价。
若是对方热络殷勤,完全不见任何的疏离态度,李浩然反而会起疑心。
李浩然漫不经心的问道:“如果我接下了你的试探,但是答不上你的接头诗,那又该如何?”
糜玥一边给自己沏茶,一边开口说道:“如果答不上来,那你十有八九是解烦军的人。”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自然要与你以命相搏。”
“若是将你杀了便好,若是杀不掉你,我自会跟我父亲一样,不会连累整个糜家!”
李浩然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凛。
不愧是蜀汉国精心挑选出来,潜伏在荆州的死士家族。
他没有想到面前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性格也如此刚烈。
李浩然抿了一口茶说道:“糜这个姓,是你们家族本来的姓氏吗?”
糜玥眉头微微一皱,开口说道:“密使大人,你是在怀疑我们糜家的忠心吗?”
李浩然开口问道:“难道,你们家族真的是……”
糜玥看向李浩然,居然不恼,语气平静说道:“正如阁下所想。”
“我们死士糜家,正是当年蜀汉丢荆州的罪臣糜芳后人。”
李浩然之前猜测,这一支是糜氏可能是当时没有迁入巴蜀的后人。
糜家是汉昭烈帝时期的后族外戚。
糜竺在刘备称帝之后,官拜安汉将军,地位还在军师将军的诸葛亮之上。
糜家对于蜀汉国,自然忠心耿耿。
除了一个例外,那就是糜竺的亲弟弟,汉昭烈帝的小舅子——糜芳。
吕蒙白衣渡江奇袭荆州,糜芳与傅士仁举城不战而降,致使关圣战死麦城,荆州沦入吴国之手。
荆州沦陷,关圣战死,糜竺为此向汉昭烈帝面缚请罪,不久惭愧病死。
李浩然微微皱眉道:“糜芳后来不是……”
他记得《三国演义》里记载,糜芳与傅士仁后来在夷陵之战前杀了吴将马忠重新投奔了蜀汉。
汉昭烈帝拒不纳降,让关羽之子关兴在关圣牌位之前将两人活剐,以祭奠关羽在天之灵。
怎么这个世界里的糜芳还……
糜玥见李浩然疑虑,她便主动开口说道:“先祖糜芳当年受傅士仁蛊惑,一失足成千古恨,尤其是害得关圣兵败身死,兄长糜竺惭愧而死后,更是羞愧不已。”
她缓缓说道:“我家中记载,先祖屡次意愿归汉,但自觉罪孽深重,怕被清算,不敢成行。”
“先祖糜芳后来留在吴国为将,也一直为吴国人所不齿。”
糜玥轻声说道:“先祖为吴国效力,也曾经立下过战功。可竟连一个罢官回家的虞翻都敢当众讽刺先祖。”
糜玥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祖与虞翻相遇在江上,先祖的船先至且人多,要虞翻让路……”
“虞翻当众嘲讽先祖说‘失忠与信,何以事君’。”
“又说‘倾人二城,而称将军,可乎’。”
李浩然知道,这话说得极其阴阳怪气。
意思是,糜芳失去了忠诚和信用,拿什么来侍奉君主?
使别人失去了两座城池,居然还称为将军,这合适吗?
李浩然听到这话,冷笑说道:“这虞翻阴阳怪气可真是一把好手!”
“那家伙在赤壁之战前与张昭一起主张降曹,后来被诸葛丞相舌战群儒,丟了大脸。”
“你先祖糜芳虽然糊涂,但虞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嘲讽别人?”
李浩然话音落下,糜玥美目之中流露出一丝诧异,态度也比起之前热络了不少。
她朝着李浩然微微一福:“密使大人仗义执言,糜玥感激不尽。”
糜玥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祖羞愧欲死,惟愿以残躯补救失荆州的大错。”
“后来吴主孙皓意图背盟偷袭永安白帝城,先祖临终前将消息通过商贾秘密通给蜀汉国。”
“白帝城守军沿江设防,严阵以待,东吴见白帝城已有准备,只得班师作罢。”
“先祖在病榻上等到了飞羽军都督姜维的密信,与我糜家订下死士之约后含笑而终。”
李浩然微微一愣,开口说道:“想不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你先祖糜芳一时糊涂犯错,不仅一生愧疚偿还,更让子孙千年都做蜀汉国的死士以赎罪……”
“这等忠义,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糜玥笑了笑说道:“密使大人,这些陈年往事就不提了。”
“不知你这次来武陵郡城,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