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微微皱眉，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片乌篷小舟之上，有女子青衣立于船头。
女子二八年岁，身材修长，身披一件青鸾彩衣，眼描丹凤，模样在中人之姿以上。
只是她嘴角带冷笑，给人以极不好相处的感觉。
船帆之上悬挂有以青黛颜色绘制的小旗。
旗上以写意笔法，用线条勾勒出一片山川。
小旗之上，巫山十二峰之间有湍急江水流过。
三人还未回过神来，船家已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神使大人饶命！”
“小人无意冲撞神使，请神使恕罪！”
李浩然看向那青衣女子，只觉得她盛气凌人，令人不悦。
他微微皱眉，许麒已是忍不住开口道。
“巫山神使职责乃是迎八方之客，就如同大户人家的门房一样，都这么不好相处？”
巫山神使也不甘示弱，看向许麒道。
“既是门房，那便要忠于职守，把泼皮无赖跟穷酸乞丐都替主家拦在门外！”
“更何况，你们还在背后嚼舌根子，搬弄是非，坏我家主人清誉！”
船家似是看不过去了，赶紧提醒说道。
“神使大人，这三位是刚刚在都江堰夸官游街的新科举人，来巫山寻找机缘的。”
“他们是外地人，不知道这些风俗禁忌，还请神使通融一二。”
船家的意思很明显，都江堰包括李浩然在内的三位新科举人游行夸官，此事已经在蜀汉国境内传开来。
他就是故意将此事说出来，委婉地将李浩然圣前解元的身份点给巫山神使听的。
巫山神使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冷笑道：“新科举人又怎么样？”
“别说是寻常的新科举人，就是就是文庙敕封的圣前解元李浩然来了……”
“他若不得我家主人许可，也未必能够上得了巫山！”
话音落下，许麒在一旁忍不住冷笑道：“李浩然，你听听，人家巫山神女不肯给你面子呢！”
李浩然的身份被许麒点破，巫山神使先是一愣，旋即目光一凛道。
“圣前解元李浩然？”
“呵，这几日我可遇到六七个自称是圣前解元的‘李浩然’了。”
巫山神使冷笑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分身术啊？”
好家伙！
李浩然这一下连自己都笑了。
生平第一次，他居然被别人当成是“冒牌货”了。
李浩然已是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除我以外，还有几个李浩然……”
“反正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眉山县人士，李浩然。”
巫山神使冷笑着挖苦讥讽。
“我这几日遇到的‘李浩然’，也是一个个赌咒发誓……”
“说自己就是那圣前解元，却又都拿不出信物来。真是惹人发笑……”
李浩然也不解释，他抬起手来，取出了自己的身份文牒。
他扣住文牒的食指轻轻一松。
雪白文牒之上，鲜红朱印清晰无比，带有浓重朱红气运缠绕其上，更兼淡淡浩然紫气！
朱红气运是举人气运，淡淡浩然紫气乃是文庙敕封所赠。
如假包换！
李浩然还没说话，立在船头的巫山神使已是面色惨白无血色，下意识地倒退了好几步。
她旋即回过神来，赶紧跪下道：“小神拜见圣前解元！”
李浩然脸色平静，淡淡说道：“还不现出原形？”
巫山神使顿时为难无比，脸色难看至极。
文庙规则，山精海怪见文庙敕封修士，须得恢复原形，以示尊敬。
否则，视为对文庙圣人不敬。
巫山神使面露难色，最后只得低下头来，双手化为覆盖青黑色鸟羽的翅膀。
衣物化为羽毛，变成了一只丑陋的巨大鸬鹚。
它站起身来，足足占据大半个船头，笨拙得好像鸵鸟一般。
鸬鹚也就是俗称的鱼鹰，尖嘴长喙，喉下有袋。
常被渔人束紧喉袋，帮其捕鱼。
往往捕得几十斤鱼，也就只得几条小鱼维生，地位十分低贱。
一时间，不止是周围的船家与船上的客人，便是经过的船只都纷纷停步。
大家都朝着那挂着青色小旗的巫山轻舟望去。
“巫山神使原来是只鱼鹰变的啊？”
“真的是狐假虎威啊，看她那平日里与人说话的刻薄态度……”
“想来成精之前没有少受渔人的欺负，这会儿成精了，报复起我们来了！”
“嗐，真是瞎了眼，亏得我以前还喜欢过她！”
一时间，周围议论纷纷，那浑身青黑色羽毛的大鸬鹚又不敢变回人形，只敢趴在船头，一动不动。
任由所有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不敢动弹。
许麒忍不住笑道：“我看她穿一身青衣，本来还以为是一只青鸾鸟……”
“没想到居然是装出来的，原形是只又丑又胖的老鱼鹰，真是戳瞎了我的狗眼！”
青青在一旁忍不住笑道：“许公子，你怎么好好地骂你自己？”
许麒正要改口，李浩然看向那丑陋鸬鹚道：“今日此举，并非是要折辱你，只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
李浩然看向那巫山神使所化的鸬鹚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本就是鸬鹚成精，修炼不易，当更知百姓疾苦。”
“你修炼有成，又当了巫山神女座下神使，也算是此地一方神祇。”
“你就更应该济苦救人，造福一方。”
“而不是如你现在这般，颐指气使，仗势欺人！”
大鸬鹚低着头，一言不发，瑟瑟发抖。
李浩然抬了抬手，沉声道：“好了，你本就不是人族，不闻孔圣大道也是情有可原。”
“今日与你，不过薄施惩戒……”
“若我再发现你所行如故，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周围船上，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李公子说得好！”
旋即，无数船工，旅人纷纷鼓噪起来。
“多谢李公子为我等巫县百姓出这口气！”
有船上的读书人，朝着李浩然遥遥拱手道。
“李公子不愧是圣前解元，我等佩服！”
“读书人，当以李公子为楷模，受教了！”
一片喝彩声中，大鸬鹚面色漆黑，连连点头，生怕忤逆了李浩然的意思。
若是李浩然当真回去给文庙参上一本。
巫山神女绝对不会为了保住它一个小小的鸬鹚精跟文庙翻脸。
它的下场，必会凄惨无比。
李浩然说到这里，他抬了抬手说道。
“好了，你起身，恢复人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