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赐看向门口的李浩然,打扮寒酸,浑身都没有一件金玉装饰。
他不屑冷笑道:“哼,你够格吗?你以为川中吴氏是跟你一样的小门小户吗?”
谢灵韵淡淡一笑说道:“你要坐的是他的位置,你说他够不够格?”
一语落下,满座皆惊。
吕有方都愣住了。
吕有方本来以为谢灵韵只是煞一煞吴天赐的傲气,故意说这个位置不是他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谢灵韵的座上宾居然是李浩然。
家世显赫的吴天赐反而只是个陪榜的!
吴天赐蓦然一愣,他冷笑道:“他一个身无长物的穷士子,凭什么坐这个位置?”
谢灵韵冷冷说道:“他跟你一样,都是秀才身份,如何坐不了这个位置?”
“你若拿家世背景来说,那就更可笑了。”
谢灵韵道:“汉昭烈帝当年还编过草鞋,不是一样娶你们川中吴氏的女子?”
吴天赐顿时哑口无言,他只得把目光放到了李浩然的身上:你要比文采?行,那就比诗吧!”
李浩然微微一愣,神色镇定道:“可以!”
吴天赐得意道:“今日既然是茶会,那就以‘茶’为题,我们各做一篇,以文光决胜负。”
吴天赐看向李浩然道:“若你输了,你座位让我,并要当众向我下跪道歉!”
“以后你在任何地方遇到我,都要向我下跪道歉。”
“你敢吗?”
话音落下,谢灵韵厉声道:“吴天赐,你太过分了!”
“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是要毁李浩然的文心!”
“杀人诛心,你歹毒之极!”
对面的吕有方也出声道:“吴公子,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是茶会切磋,那便点到为止……”
“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吴天赐冷笑道:“少废话,你们若是有种,就替他应战!”
谢灵韵冷声道:“李浩然是我弟子,我替他应战!”
吴天赐得意道:“眉山县这么多男人,要靠一个女人出头?真是可悲啊!”
众人敢怒不敢言。
吴天赐出身川中吴氏这样的大族,三年前就已经是郡城的秀才榜首,其文才必然不会差。
如今他的文才很可能相当于新科举人。
在场众人,除了谢灵韵,没有一个举人。
吕文才也只是秀才身份,早年参加过几次举人试而已。
拿什么跟吴天赐比?
“我同意!”
李浩然慨然应诺,旋即说道:“若是你输了,我也不要你磕头道歉了……”
“你向谢夫子道歉,立刻滚出眉山学塾。”
李浩然话音凛冽如冰:“而且你要立誓终生不得踏入眉山县城半步!”
吴天赐顿时恼怒道:“竖子欺我?”
李浩然反唇讥诮道:“你怂了?你怂了就认输!”
谢灵韵,吕文才俱是一惊。
激将法!
吕文才心中道:“若是他败给吴天赐,以弱击强,不自量力,文心破碎从此庸庸无为,自不必说。”
“若他赢了。那就是此子有勇有谋,有礼有节,将来必成大器!”
“奇货可居!我定要再多下注一些!”
吴天赐微微一愣,冷笑道:“你找死,我成全你!”
话音未落,吴天赐攥住腰间玉佩,注入灵气。
光华一闪,一张紫檀木方桌已是稳稳落在了身前。
方桌之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皆全。
妖毫定光笔。
琅嬛建木纸。
五色细壤砚。
滕蛟五金墨锭。
天青长生笔洗。
清一色全部都是可以增加诗词文光的文宝。
“不愧是川中大族,郡守之子……”
吕有方心中感慨道。
就是他也不能一下子掏出五件可以增加诗词文光的文宝。
诗词文斗,真的是差之毫厘,就可分胜负。
可能每一件文宝可以增加的文光仅有区区几毫,几厘,但五件文宝加起来也不少了。
“李浩然危矣!”
看到吴天赐身前的一整套文宝,李浩然只是淡淡一笑,对谢灵韵拱手道。
“谢夫子,我来时匆忙,请借文房四宝一用!”
谢灵韵拈住一枚玉牌,隔空抬手。
一张柳木方桌,一套文房四宝在清光之中落在李浩然的面前。
谢灵韵道:“我这一套文宝,仅有一支桃花笔是文宝,可增加战诗威力一成,也可增加少许诗词文光,你将就一下。”
她看向吴天赐冷笑道:“毕竟我们写诗词,可不靠文宝充门面。”
吴天赐眼神一冷,心中恶毒道:“你这婆娘,等我拿下你,定叫你服服帖帖,再不敢造次!”
吴天赐想到这里,屏息凝神,略一思索,秉住妖毫定光笔开始写诗。
文不加点,一挥而就。
吴天赐提笔写完后,竟是拿出一面形如玉蝉的袖珍文光镜,悬于文稿之上。
这种袖珍宝镜与学塾的文光镜不同,一人就可以使用,每次可显一篇诗文的文光。
吴天赐信手一照。
纸张之上诗文如珠帘缓缓现于半空之中。
小阁烹香茗,疏帘下玉沟。
灯光翻出鼎,钗影倒沉瓯。
前面四句虽然写的是茶会的情景,但用词颇为香艳。
明明谢灵韵一身青衣儒服,端庄得体,在吴天赐笔下却如同卖艺的青楼女子一般。
这显然是吴天赐故意为之。
后面四句则更加过分。
婢捧消春困,亲尝散暮愁。
吟诗因坐久,月转晚妆楼。
明明面前只坐了谢灵韵一人,吴天赐在诗中却故意分出主婢两人。
奴婢捧茶,主人尝茶,看似别有情趣实藏暗讽之意。
最后两句,也是阴阳怪气的一把好手。
既可以理解为才女为吟诗句久坐,不觉月下妆楼。
也可以理解为写诗人的吴天赐为吟此诗久坐,在女子闺阁坐到月下妆楼。
全诗显完,文光乍起!
两尺七寸,文光白转淡红,诗成出县,接近闻郡。
随后五件文宝同时闪烁,文光再加一寸,两尺八寸!
霎那之间,满座皆惊。
文光三尺,就是诗成闻郡。
吴天赐也就距离闻郡区区两寸而已。
李浩然除非当场作出二尺九寸文光的诗文,甚至是闻郡诗才有胜算。
闻郡诗有多难做?
整个眉山学塾的秀才试,去掉李浩然这个异数,一首闻郡诗都没有!
“噗通!”
吴天赐信手将毛笔掷入笔洗桶中,双手负后冷笑看向李浩然。
“该你了!”
李浩然双目微闭,心神沉浸无字天书的小世界之中,无数诗词歌赋化成的星空之下,一篇文章骤然如流星划落。
有了!
他蓦然睁开眼,秉住桃花笔,开始落笔。
陡然,谢灵韵一声厉喝。
“吴天赐,你干什么?”
只见吴天赐将手中文光镜一转,径直照向李浩然身前。
纸上字迹骤然浮现半空之中。
这等于是要李浩然当众作诗,而且每写一句都会显露文光。
这等情况下,作诗者的心理压力比起写文再照文光镜要大得多。
当年魏文帝曹丕陷害成思王曹植,就是置文光镜于殿上,令其七步之内成诗。
曹魏三文圣的曹植都文心险些崩溃。
吴天赐之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吴天赐洋洋得意道:“奇文共欣赏,大家一起看不好吗?”
谢灵韵咬牙切齿道:“李浩然的诗文若是文光比你高,我怕你羞愧难当,文心崩溃。”
吴天赐笑而不语。
文光比我高?
他李浩然在文光镜下还写得出诗吗?
可李浩然竟不受影响,落笔如飞。
茶室之内,一道道墨迹凭空浮现,所有人看得都是一头的雾水。
眉山县众多文士更是忧心忡忡,窃窃私语。
“这,这是什么诗啊……”
“这种诗怎么可能闻郡啊!”
“不写认输,最多文心开裂,乱写一气,文心必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