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离开,只是隐匿了身形,现在对我来说,控制自己的身体显形与否就如同呼吸一样自然。
“人呢!”
“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
我在餐车连接通道的上方,看着下面的人乱作一团,他们到处找着我的身影,可通道就是直上直下,任他们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在我眼中,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挂着什么东西,有腰间缠着渔网的,有背上背着黑乎乎的长着毛的如同猴子一样的小孩的,有眉心中间被一只箭横穿而过的,有牙齿上穿着鱼钩的,甚至还有一个人的脸上,被很多如同芝麻大的嘴巴尖长的鸟,在不停的啄着他的脸…但相同的是,这些人都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东西,而被我拍了一掌之后就疯疯癫癫的男人,正是看到了这些东西!
当然,他不光看到了别人身上带着的东西,也看到了离自己几步远的一个干瘦的老头,老头穿着白色衬衣蓝色粗布的裤子,裤腿一圈一圈的挽了上去,露出了粘满泥点的胶鞋,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衬衣的袖子也和裤腿一样,一圈一圈的挽了起来,露出如同枯枝一般的手臂,老人的脸是紫红色的,但不是说他气色好,更像是气短造成的那种带着些许灰黑的紫红色,脸上是道道纵横交错的深深刻进皮肤中的沟壑。
老人每朝男人走近一步,男人的叫声便凄厉一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男人用手不断拍打着铁皮的车厢,周围的人不明所以,将男人围在中间,看着一个个怪异的可怖的人面下的真相,男人只恨自己为什么脑神经这么粗,都这样了还没能像电视剧里一样晕过去!
眼见进退无路,男人心一横干脆用自己的脑袋一下下的撞着透明的列车玻璃,企图逃出这一列可怕的列车。
“按住他!按住他!”
两三个乘警一起扑上去,总算按住了发狂的男人,三人叠罗汉似的压在男人身上,男人被压的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只是嗯嗯的使着劲儿…
“元初人上,为什么现在这世间的人都变得这么丑陋可怕?”哈利亚跟我一起在上方看了良久,少有的安静了,这会儿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你看到那人牙齿上挂着的鱼钩了吗?”
“看到了,元初人上。为什么挂着鱼钩他还能说话?”哈利亚不解的问。
“现在人的眼睛已经退化的越来越厉害了,而且不光是退化,还被很多乱七八糟的镜片蒙蔽
,他们看到的世界全是假的,却不自知啊…他们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东西的…这人平时应该算是个老实人,但太贪食了。”
“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早有先贤就说过这个道理,这人专爱钓鱼,钓了也不为吃食和维生,只为了捕钓的乐趣,即是是小小的鱼苗,他也绝不放过。”
“他现在应该还是感觉不到疼痛吧?”
“可能会偶尔的牙疼,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时机到了,其他的相就会显了。”
“元初人上,这世界还能被拯救吗?”哈利亚颓然的问道。
我没有回答,在那道我觉醒的白光中,我曾看到玄一也被问到这个问题,当时他意气风发信心满满一口应下了,如今我也被问道这个问题…并非我动摇了想要拯救的心,还是我没办法打包票…
回到了之前哪一节铺着干草的车厢,我去掉打包盒,那些肉丝菜丁都脱离了地心的引力漂浮在半空中。
“元初人上!刚刚看这些菜还是好的,现在上面怎么有那么多的黑烟啊!”
我张开嘴,用手指轻轻一拨动,一块缭绕着黑烟的肉就往我的嘴里飘来…
“元初人上!吃不得啊!”哈利亚急得一吼,我的耳朵都有点嗡嗡的…
“你听见了吗哈利亚?”
“听见什么啊元初人上?除了火车的声音我没听到其他的声音啊!”
“哭诉和悲鸣。”
我将那块肉送进了嘴里,很快,那些细微的哭诉变成了悲切的哭嚎!我深受触动的流下了眼泪…
“元初人上,你…怎么哭了?”
“哈利亚,我们必须拯救这个世界…我听见他们在向我求救…”
“谁?谁在求救?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到呢元初人上?”
“是那些失去肉身的人…”
远处的草场快到尽头了,低矮的房屋影影绰绰,遥远的山顶上,挂着无数条彩色的幢幡,哪怕相距还有很远的距离,那些迎风招展的幢幡都是那么的有生机。一片彩色的羽毛在风的鼓舞下,轻点着步伐而来,我知道,我离青鹤已经很近了…
“哈利亚!起!”
一声号令之下,我从车厢中一跃而起,扶摇直上,冲向了云雾之中,那些云雾中凝聚的水滴也能汇聚成巨大的力量,这力量就是哈利亚需要的力量。
山下的草还是绿油油的,山顶却盖满了终年未化的积雪,同一地点,山上和上下宛如两个季节,山下的人穿着短袖,山顶巡逻的哨兵却穿着厚厚的棉袄,即是穿的这样厚,也无法抵御刺骨的冰寒,他们的脸上和手上全是冻伤,如果你挨过冻就会知道,冻死绝对是一项酷刑。
而就算在这么偏远的山顶,还是有人聚居。
“元初人上,青鹤不会就住在这山上吧?”冰雪也是水的一种,哈利亚作为水精灵在水元素充足的地方,精神气都格外的好,“既然已经找到了青鹤大人,要不…”
“有话就说,怎么到人类世界来了以后,你好的不学,倒学会不好好说话了。”
“呃…”哈利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要不…咱们呲溜上去?上次我只带元初人上试了一下冰道速滑,从下往上这种,元初人你还没体验过呢,我保证,只会比往下滑更刺激!”
不得不说,哈利亚的建议很吸引人,但是今天在列车上我已经显过一次形了,现在在搞出什么动静,又不知道这些小人儿会怎么想了,要是被那些心术不正又有些邪术的人知道了,恐怕又会大肆宣扬,到那时候,我的显形恐怕会为他们的邪说添砖加瓦,又哄骗了更多的无知的可怜儿小人啊…
“元初人上,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鼠辈,根本都不用你动手,我两下,全给他们淹了!”
“哈利亚,我觉得你现在说话的语气有点狂啊~”
“啊?没有没有…我这不是…这不是想做点事儿嘛,天天缩在元初人您的羽翼之下,我最近真的感觉要憋死了…”
“以前你在阿特兰人的飞行器里呆了这么久,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也没见你憋死啊…”
“那能一样嘛…那会儿天天蒙头睡大觉,日子也就那么过,可是现在天天跟着元初人你东走西闯的…让我想起了以前…”
“以前和元初人们一起四处游览的日子,是吗?”
哈利亚没有说话,但我读懂了他的心绪,我知道,他在怀念。
“元初人上,为什么你还没有放弃拯救这些人类,毕竟他们并不是你们完美的作品,其他的元初人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你还要坚持回来呢?”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可是您是元初人啊!你是决定命运的人啊!怎么可能还受命运的车轮所驱呢?就像我,我是水精灵,我的命运,就是永远与水为伴,浇灌生命…这些都是我的命…”
“人类虽然是元初人的试验品,但是从他们有自己的情感和情绪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有自我意识的灵体了,哪怕是作为元初人,我在将那些怨气满满的肉吃进自己身体里时,也会被他们的痛苦所影响,也许其他的元初人可以做到一走了之,但是我做不到,这就是我的命吧…我和他们缘分深重…”
一路说着走着,山顶的彩旗被风吹的哗哗作响的声音已经
很近了,转过一个山弯,一座石头搭建的围栏就出现在我们眼前,围墙里面,是一幢用木头和石头搭建的屋子,虽然不大,但颜色很新,在贫瘠的山上点亮了不同的色彩。
“青鹤大人入世的口就是这里?”
“没错。”这间屋子的围墙内,隐隐约约有金色的光晕,常人不可见,在我看来,这光晕虽然也不强,但绝对醒目。更重要的是,这间屋子的周围,都有一种青鹤身上独有的味道,那味道我只闻过一次就深深地刻进了我的神识之中…那是优昙花的味道!
花来的刹那,青鹤的羽毛承接了花瓣的所有芳泽,所以她的身上总是有一股优昙花的特殊的香气…
围墙在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人,穿着少数名族的服饰,带着一顶皮毡帽,吧嗒吧嗒的抽着自制的烟草,满目愁容…
“元初人上…虽说皮囊皆是外相,但这次青鹤大人的皮囊也长的有点太让人意外了吧…”
“老伯你好啊!”我话出口时,立马就转换成了他所熟悉的语言。“今天天气这么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抽闷烟啊?”
我上去和老伯搭讪,哈利亚则又在我耳边絮絮叨叨,“青鹤大人不光皮囊变了,竟然还会冒烟了!难道她这次托生于人世时,还得到了火元素的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