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柒的眼神再度仔细打量了一番玉娘所穿的衣服，发出了一声叹息。
“倒是可惜了这蝉翼锦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方才脸红的玉娘这会儿更红了，是气的。
“敢问凌云公主，为何说可惜了蝉翼锦？”
“你为了在蝉翼锦上顺利绣出图案，花了不少心思。可惜这蝉翼锦确实太薄，一个不小心就会失败。因此你投机取巧，在绣的途中只顾着面上的好看。想来你这衣裳内里，必定是杂乱不堪的绣线模样了。”
玉娘的脸色红了又青。
自己的确是试过，在蝉翼锦上没办法做到和其他布料一样绣花。
所以她为了让外头的这一面图案好看，内里的确是跳了好几步，各种颜色的绣线交织在一起，杂乱无章。
她下意识就捂住自己的衣摆。
只是这个动作在他人眼里看来，便是被林柒说中了。
刚刚替她说话的小徒弟还不服气，昂起脖子反驳。
“我们师父是京城最厉害的绣娘，就算内里杂乱，也不能说明什么！”
林柒看着她们着急上火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说来我也是好奇了，你这个京城第一绣娘的头衔到底是谁封的？难不成是自己？”
这话说得尖锐，皇后下意识就要替玉娘辩解。
“柒儿，这玉娘的确是京城第一绣娘，人尽皆知。你方才所说的内里杂乱，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玉娘能做到在蝉翼锦上绣出如此精妙的图案，已经足以证明她的本事了。”
小事？
林柒不屑地勾了勾唇。
“不过是在蝉翼锦上绣花而已，我也能做到。”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林柒。
这凌云公主莫不是不光生得丑陋，心理也出了问题吧？
玉娘反倒是笑了。
她对自己的绣工极为自信，自己都勉强才能做到在蝉翼锦上绣花，她不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凌云公主就能做到。
“既然凌云公主有这般绣工，那玉娘今日倒要虚心求教了。”
她转过身，从小徒弟随身带的包裹里掏出一块四方的布料。
正是蝉翼锦。
“恰巧玉娘今日就带了一块蝉翼锦，丝线与针也都是现成的，还请凌云公主赐教。”
皇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林柒已经接过了布料。
这林柒，怎敢说出如此大话！
今日为了嫁衣一事，多少宫女太监都来了这里，眼看着都要亲眼目睹林柒出丑的模样了。
玉娘是自己请来的，嫁衣一事也是自己全程操办的。
若因为林柒丢脸，得了皇帝的迁怒，她真是杀了林柒的心思都有。
但见林柒不慌不忙，坐在白芷准备好的板凳上，立刻开始了绣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只是盯着林柒的手。
因为发胖，她的手指也不如其他女子纤细，看着极有福相。
但她的动作并没有因为手指的粗细而受影响，反倒是布料和丝线到了她手里显得格外听话。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绣完了最后一针，轻轻的打结，再用剪刀剪去多余的丝线。
“好了。”
她将布料递给白芷，平摊开展示给众人观赏。
她绣的是一朵桃花，恰好就是玉娘今日所着蝉翼锦上的绣花图案，分毫不差。
玉娘看着那精致的桃花绣图，内心顿感不妙，但依旧不服气，一把夺过绣布就要翻过来看背面。
但当她翻过来以后，却发现背面如同前面一样的整齐。
一针一线紧密连接，不带一点杂乱。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怎么可能！
京城之中，怎么可能还有人绣工如此精妙，而自己丝毫不知！
皇后见玉娘的脸色不好，示意身边的嬷嬷将绣布拿来给自己看看。
但当她仔细翻看了绣布的正反面以后，就明白玉娘为何会如此。
自己方才说过背面杂乱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林柒恰恰证明了，她能将这小事都完成到极致。
她对林柒的不满瞬间转移到了玉娘身上。
什么东西，也敢自称京城第一绣娘，真是打自己的脸！
“来人啊，”皇后带着威严的声音在厅堂回旋。
“将这技艺不精的绣娘给我拖出去，永世不得进宫！”
玉娘脸色变得更白，连忙跪下磕头。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玉娘技艺不精，罪该万死。但求不要将玉娘丢出去，这会让玉娘一辈子没法在京城抬头的！”
今日她来的时候是被宫里的人用轿子浩浩荡荡接来的，隔壁左右的人都瞧见了。
本以为这笔单子即便耽误生意，也能得个好的名头，毕竟是为公主绣嫁衣。
未来说出去，也能名声大振，将来更好接单涨价。
可若是被拖出去，不但是毁了名声，将来在京城恐怕都无法立足。
被皇后亲自命令丢出去的绣娘，谁还敢去找她做东西？
皇后才不管她的苦苦哀求。
一个眼神示意下人赶紧执行，一旁的公公立马带着小太监上来拖人。
玉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大嘴巴求救。
“凌云公主，玉娘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是…”
话音未落，一个小石头突然砸中了她的嘴巴。
下一秒，她的牙都被打落了几颗，血流不止。
旁边的小徒弟吓了一跳，就见玉娘不光是受伤，竟然是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皇后懒得看这些污秽场景，只是扬了扬手，示意下人赶紧拖走。
不一会儿的工夫，方才还人满的厅堂，就剩下了皇后林柒以及服侍她们的下人。
皇后轻咳一声，打破这尴尬的沉寂。
“柒儿，你既然如此擅长绣工，不如嫁衣就交由你自己来吧。”
如今号称第一绣娘的玉娘都被她拖走了，一时间也不知该找谁来替她绣嫁衣。
“是，柒儿定当绣好嫁衣，不耽误出城。”
见她如此懂事的模样，皇后不免有些尴尬。
自己刚刚那般吹捧玉娘，却被打脸，如今还需林柒自己来绣嫁衣。
也不知这事儿传到皇帝那里去，会不会受到迁怒。
一场闹剧结束，林柒缓步回到自己的住处。
白芷还不知道自家小姐是怎么了，一时能劈碎石块，一时连绣工都变好了。
原身倒不是不会绣工，但绝不可能比玉娘的技术还要高超。
“小姐，也不知道那玉娘最后是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
剩下的话白芷也憋回了肚子里。
谁都能看出，打中玉娘嘴巴的小石头是有人故意丢的，目的是让她闭嘴。
“总不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想让这玉娘在皇后面前诽谤我一番，给我找不痛快罢了。”
林柒不甚在意。
看自己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反正玉娘罪有应得，日后再有这种人想来浑水摸鱼，统统按照这个情况处理便是。
嫁人啊…
林柒看向被风吹动的竹叶，沙沙作响。
还希望那位燕双国的君主真的不是传闻里那般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