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冉使劲扒着温楌的手,拼命地开口说话。
她比温楌本人还怕他的身份曝光。
因为温楌这次受过家法之后,爷爷就曾郑重警告她,“以后不管在任何场合,都要尽力帮温家人藏好身份。”
起初她对爷爷的警告不屑一顾,温家人的身份曝不曝光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直到前几天,爷爷告诉她,“如果温家人的身份因你曝光,你将来就只能嫁给温楌,你也知道,温家老爷子特别喜欢你。”
她刚才慌里慌张地推着贺暖进游乐园,就是怕温楌这个讨厌鬼自爆马甲,到时候连累她。
结果没走成。
她刚刚已经默默编了一套说辞,抢着说话,就是想帮温楌糊弄过去,这个傻子竟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开口!
一直默默跟踪保护贺暖的大庆,此刻躲在游乐园门柱后面,看着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心里都要急死了。
他给陈廉打电话汇报情况,到现在为止打八遍了,没人接。
只好给温总打,结果国内号关机,国外的号他又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眼下只能靠他自爆来扭转局面。
他暴露了可以调换岗位,如果温总的身份暴露了,那他可能就要失业了。
事不宜迟,行动!
他从背包拿出雨伞当太阳伞,佯装成游客逛着朝那三人走去。
刚走两步,温楌的保镖突然冒出来,一边一个架着他拖回门柱后面。
“你们干……”大庆嘴里被塞一支雪糕。
“小少爷来之前已经准备好说辞了,你不要去掺和。”
大庆眯着眼睛看温楌,“你确定小少爷准备好了?我怎么看着他好像忘词儿了?”
“开什么玩笑,小少爷连高考文言文都能背下来,今天的词儿是他自己写的,那还能忘了?”
大庆吸溜一口雪糕,哼笑道,“那文言文啊,是大少爷拿刀架他脖子上,以性命威胁那才背下来的。”
温楌的保镖点头,“放心,四少爷说过,如果再暴露身份,就打断他的双腿。这一招,在小少爷身上还是好使的。”
此时,温楌迫于四哥的淫威,已经重新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身份设定。
他抬头看着贺暖,眼神真诚又无辜,同时把陆星冉圈在怀里锁死,更加用力地捂紧她的嘴巴。
“姐姐,如果硬说我是温家少爷,那也能扯得上边,只是我并非正支嫡系。”
“幸好现在不是旧社会,嫡庶尊卑观念没有以前那么强了。如果往上追溯几代,我的出身在温家挺卑微的。”
“我的祖辈,属于温家旁系里面的庶子,虽然温家嫡系为人宽厚,但身为庶出还是觉得矮人一截,抬不起头来。”
“还好,到我这一代,除了同姓温,几乎跟温家没啥关系了。”
他说这些时言辞恳切,眼神里流露出那种出身不光彩的卑微。
贺暖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而且狠狠共鸣了。
“出身不光彩”这样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她。
贺利争总骂她是野种,亲戚以及村里的人也拿她的出身开玩笑。
有时候,她会幻想自己像小说女主角那样,是被抱错的富家千金,她有疼爱自己的父亲,还有一堆把她捧在掌心的哥哥们。
有时候她又单纯地希望自己不是贺利争亲生的,仿佛只有这样,他讨厌她们母女这件事才不会太扎心。
仿佛只有这样,她不被父亲疼爱便是事出有因,而不是她不值得被爱。
诛心的谩骂,刺骨的伤痛,突然在脑海中涌现。
贺暖眼神放空,不可遏制地陷进原生家庭的冰窟之中。
炎炎烈日悬在头顶,她却手脚冰凉,浑身冷得仿佛要结冰。
眼见她脸色泛白,温楌蹙着眉头担心地问,“姐姐你还好吗?该不会中暑了吧?”
陆星冉在他怀里挣扎,唔唔地说着什么,温楌充耳不闻。
陆星冉只好在手机上编辑文字:放开我!你的身份我会替你保密。
温楌看了却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低头附在她耳边警告,“你要是敢爆我身份,我就让爷爷上门提亲,娶回家之后,把你栓起来当柯基养!”
陆星冉怒瞪着他,咬着后槽牙,在他屁股上狠狠掐一把。
“啊嗷…唔唔……”温楌疼得捂着屁股倒在地上,“陆星冉!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陆星冉毫不留情地往他屁股补一脚。
“姐姐,你怎么了?”陆星冉神色紧张的打量着贺暖。
贺暖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进怀里抱紧,脸贴在她的头顶缱绻地蹭着寻求安慰。
许久,她喃喃道,“姐姐没事,就是突然低血糖了,有点晕。”
温楌马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去游乐园大门旁边的念品店。
贺暖的目光追随着他颀长又滑稽的背影,“他要去干嘛?”
陆星冉扭头看过去,没好气地说,“他爱干嘛干嘛。”
“冉冉,他叫什么名字?”
“温……”陆星冉眼神闪过一抹激灵,这个讨厌鬼用“小柯基”毁了她的学生时代,现在报复的机会来了!
她把温言所有讨厌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笑着说,“温囡囡。”
“?”贺暖挑眉,“哪个nan?”
陆星冉抱着手机敲出“温囡囡”,“听说他爸妈想要个女儿,所以就给他起了这个名。”
贺暖不免内心唏嘘,天底下的好父亲很多,老天爷却忘了分给她一个。
温楌提着饱满的大塑料袋,一瘸一拐地回来,热得满头大汗。
“姐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我就把所有的糖都买下来了。”
贺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温楌剥开一颗棒棒糖送到她嘴边,“姐姐,老板说这个最甜。”
“快吃,吃完你就不头晕了。”
糖还没吃到嘴里,就已经甜到了心坎上,贺暖没出息地湿了眼眶。
两个孩子相互看看,不知所措的眼神无处安放,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贺暖仰起头想把眼泪逼回去,却被热辣的阳光刺到眼睛,不得不低下头轻拭眼角的泪。
温楌举着棒棒糖的手悬在半空,“姐姐,你怎么哭了?”
“都怪你!”陆星冉踢他。
贺暖接过棒棒糖,“姐姐眼睛刚做完手术,在阳光底下待久了就会流泪。”
陆星冉慌忙把墨镜给她戴上。
温楌又反过来斥责陆星冉,“都怪你!姐姐这个情况根本不适合在室外活动!”
“好啦,别吵了!”贺暖推一下陆星冉,“你去把囡囡的轮椅推过来,我们一起进游乐园。”
温楌正在剥糖的手顿住,皱着眉头,“囡囡?”
陆星冉冲他得意地挑挑眉,“温囡囡,我这就去给你推轮椅,不客气。”
温楌:“……”
他咬着后槽牙瞪她,手里的棒棒糖被他攥得“嘭”一声。
此时,失联的陈廉,终于上线了。
了解情况之后,他立刻给温棣发信息:大哥,贺小姐的朋友圈您看到了吗?是否需要干预?
在m国现在已经是凌晨,温棣这个夜猫子还在工作。
看到陈廉的信息,他点上一支香烟,慵懒惬意地仰身躺进座椅,用最舒服的姿势翻看贺暖的朋友圈。
结果,他只看到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