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了腊月，过年的氛围日渐浓厚，陈思思也带着孩子过来云林大队，李香花买了很多的布，按着孩子们的尺寸帮他们做衣服。
秦大刚和李香菲也还在熬着，还没有油尽灯枯。
“看样子，应该是熬不过这个年了，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陈思思捯饬着手中的一块灯芯绒布，一边说着李香菲的情况。
李香花叹了一口气，在一旁进行着腌鸭蛋的收尾工作，腊月里鸭子一批一批卖出去，收上来的蛋也少了很多，她每天也就花个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工作。
“对她，你仁至义尽了。”陈思思劝慰李香花。
半个月前，李香花最终还是找人将李香菲送进了县医院，在病房住了半个月，医生都劝他们将人带回去：“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回家吧，该准备的准备起来。”
大家也都明白了医生的未尽之意：在医院待着也没啥用，还占着床位！
至于秦大刚，他的情况还要再差一些，身上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溃烂：秦继业和秦继兵轮流照顾他，之前两人都要准备高考，照顾得肯定没那么精心。
之前老村长去看秦大刚，屋子里臭气熏天，掀开被子一看，秦大刚满身的褥疮。
身下的被单都是湿的，布满了斑驳的尿渍和其他不明物体......
老村长当场就让人把秦继兵和秦继业找来，破口大骂：“两个不当人子的东西，整天躲在知青点，就你们这样的德行，还想成为大学生？”
秦继兵和秦继业听出了老村长话中的威胁，他俩的组织关系可都在云林大队。
如果不把秦大刚照顾好了，就算高考分数够，在其他环节，老村长肯定会卡着，甚至使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建国这老东西还是有点影响力的。
两人一番手指天头点地，认错态度极好，手忙脚乱地帮秦大刚换了被套床单，又给他擦洗身子喂粥，才让老村长消了气。
但是两人毕竟是男的，老村长也不可能整天蹲在这里看着，秦大刚的情况，反正是越来越差了。
村里人心知肚明，不过是一口气吊着而已。
这天，兄弟俩吃完了家里剩的最后一点细粮，才想起来：没米给秦大刚熬粥了。
“哥，家里只剩下一些高粱米了，还有些芸豆，还是之前妈留下来的，不然用这个煮粥？”
秦继兵找了半天，才从秦大刚的床头柜里找出这么点东西。
秦继业看了看，想起刘红曾经给他们做过的芸豆高粱米粥.....那也是很香的。
“那你还不快点去煮上，爸都该饿坏了。”
秦继兵脑袋一横：“今天轮到你照顾爸，咱俩说好的，一人三天。”
他知道秦继业是故意偷懒，觉得这个哥哥也不过如此了。
“你，你，好啊！爸之前最喜欢你，你多照顾他一天都这么计较？之前真是白疼你了，你真是不孝。”秦继业内心非常不想去秦大刚屋子，那个味道让他想吐。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秦大刚很蠢，才会将生活过成这样？
如果当初和他妈刘红复婚，肯定就什么事都没有。
非要整这么一出，和那个来路不明的疯女人纠缠，还真当自己找到真爱了？笑死！
甚至，当初听他的劝，把李香花哄回来，好歹还有个人照顾。
如果不是真的怕天打雷劈，他可能真的就会......做点手脚，让秦大刚早点解脱。
最终，秦继兵带着怨气熬了一锅芸豆高梁粥：这两种食材都很硬，大火烧开，小火慢慢熬几个小时才会软烂。
他哪里懂得这些？
水开了之后，就熄火了，然后就盛了一碗端过去给秦继业。
秦继业觉得弟弟熬出来的这个粥似乎和之前吃的不一样，但想着应该没什么要紧，也没有尝一口，扒开秦大刚的嘴就往里灌！
秦大刚尚且还能吞咽，一大碗吃食很快就被填进了肚子。
秦继业捂住鼻子，伺候秦大刚吃完，逃也似得，关上了门！
高考已经结束了，对于能不能考上，他心里没底。特别是数学，很多题目都是空的，他寻思着去县城的高中看看，万一考不上，就去复读一年。
关于钱的问题，他早就给刘红写了信。
刘红也表示会寄钱回来，让他放宽心......
去了县城之后，学校已经没人了，秦继业又去供销社逛了半天，买了很多东西，慢吞吞得回了家。
一进自家院子，发现满院子都是人。
老村长铁青着一张脸，坐在中间，林医生正在跟他说着什么。
秦继兵在蹲在一旁，呜呜地哭，门板上躺着个人，不，严格来说，不能说是人，因为全身蒙着白布。这是当地的风俗，人死了要从床上挪下来，这样放在门板上......
秦继业马上联想到了什么，赶紧换上悲伤的表情，拎着东西进了门。
“你去哪里了？回来的正好，你们这两个畜牲，家里也不留个人。”
老村长指着两兄弟，质问他们。
他基本上隔一天就会来看一下秦大刚，顺便监督兄弟俩有没有尽心，今天刚来，就发现秦继业在房间里哭，秦大刚面色青紫，已经没有呼吸。
他当场踢了他一脚，让他叫林医生.....但是，林医生来了，表示太晚了，人都死透了。
“呜呜呜......”对于老村长的质问，秦继兵只知道哭，一个字也不说。
秦继业放下东西，扑了上去：“爸，爸......”
“家里没有吃的了，所以我今天去县里买了一些米面粮油回来......”秦继业边哭边解释。
林医生朝兄弟俩看了看，问道：“中午吃了什么？”
“中午没吃什么啊？继兵熬了芸豆高梁粥.....我细细地喂给他喝了。继兵，对吧？我走之后你有给爸吃别的吗？”秦继业问秦继兵。
秦继兵目光闪了闪，摇了摇头：“没有，我以为你会在家守着爸，所以下地干活了”。
林医生叹了口气，他早就已经查看过秦大刚的尸体了，此时见秦继业回来，便将之前的判断又说了一遍：“你爸应该是被憋死的。”
尸体的表面出现了淤血和肿胀，还有一些发绀，牙齿牙龈存在出血，这是很明显的窒息死亡的特征。
“芸豆高粱粥煮了多久？焖烂了没有？”老村长又问。
两兄弟连连点头：烂了的，烂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