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城距离蒙涂山并不远,车程不到一日。
陆靳开车的速度并不快,似乎并不着急前往。
南黎坐在后头,安心地看着外头的景色。
似乎是在家里待的太久,外头的空气都有了别样的味道。
沿途茂盛的草木,密集的藤蔓,绿意盎然充斥眼底。
祁盛越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到她渐渐放松的姿态,唇角微勾。
他还是很好奇,陆靳到底用什么理由把南黎骗出来的。
他问了很久,陆靳不说,南黎也不告诉他,神神秘秘的。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车内的三人都没有说话。
陆靳从置物盒下头拿出一些小零食,朝后伸手。
南黎看了他掌心的东西,顿了两秒接过,“谢谢。”
是巧克力棒。
她撕开包装,捏着一根往嘴里送。
祁盛正要说话,陆靳便又抓了一包递给他,堵住了对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祁队,吃吗?”
祁盛抿抿唇,接了过来。
南黎吃了一整包的巧克力棒,太甜了,从统一的背包侧面,拿出她自己的水杯,拧开喝了几口。
嘴里的甜腻瞬间冲淡一些,舒服多了。
她看了眼时间,看向驾驶座的方向,“可以换着开。”
陆靳点头,“好。”
南黎以为他会拒绝,没成想两个小时后,前后两辆车集体停下放水后,陆靳便把驾驶座让了出来。
南黎调整好座椅,看了眼导航路线,发动车子,同时问出疑问,“为什么不直接开直升机,我看蒙涂山有好几架直升机在,这样更快。”
祁盛本闭着眼,闻言睁开,“因为陆靳和我,并非隶属于蒙涂山,无法支配人家的军需物资,况且本次是配合昆虚山的任务,说白了,咱们是配角,不能喧宾夺主。”
南黎瞬间觉得,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她头疼的人情世故。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回头看了眼陆靳,“你当初说会有阿尔法的消息,诓我呢?”
陆靳表情一滞,“不是,确实有他的事,失踪的孩子究竟是他唆使人做的,亦或他和无间有勾结,还不能确定。”
南黎紧了紧方向盘,不问了,将油门踩下去。
车子忽然提速,让后面那台车措手不及,立刻追上去。
晚上七点半,车子停靠在郊外。
今晚大家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扎营。
没有帐篷,选择睡车里,或者睡袋里。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没的时候,篝火已经燃起。
南黎觉得每个人都不着急,一行人架火烤肉,拿出各种速食罐头的样子,更像是出门宿营。
她跟着去附近捡了些柴火,放在火堆旁边。
三五公分厚的石板被冲洗干净,架在火上,等石头烧热,开始往上面放速食培根和一些牛排罐头。
旁边有人在加热自热米饭,陆靳将一盒加热好的宫保鸡丁米饭递给南黎。
南黎接过来后,一行七人全都在篝火四周坐下,分发着石板上的烤货。
夏季的夜晚,火光烤在皮肤上,带着股灼热的气浪往脸上扑。
南黎坐的不远不近,她没打算吃烤肉,可祁盛一块接一块往她盒子里夹。
她默默吃着,听其余六人闲聊。
今天已经和队友熟识了,但还是没什么话可说。
扒饭的动作加速,吃完后,将盒子放进统一的垃圾袋里,转身去不远处的河边消化食。
“别走太远。”祁盛嘴里嚼着肉,朝她的背影喊。
南黎没回头,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
她又不是小孩。
在河边找了块平稳的石头坐下,流水潺潺,虫鸣四起。
茂密的植被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
南黎捡起一块石子往水里扔。
圈圈涟漪,以击落点为中心,朝外围扩散。
她抬头看向河流的前端,黑暗中,仿佛有一艘微型游艇,晃动在那里。
游艇的造型像一只老鼠,玻璃里晃动着熟悉的两道身影。
她的耳边似乎也挺多了熟悉的说话声。
有些稚嫩。
却让她怀念。
那是还未‘成年’的连渊,跟在她身后,每天不厌其烦地喊她姐姐。
南黎脊背挺得很直,盯着那个方向久久不动。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直到一块飞石击向远处,咚的一声响,拉回她的思绪。
她侧着头,看到祁盛嘴里叼着根细细的草杆,来到身边,摞了两块石头坐下。
“傻愣什么。”
南黎轻轻眨眼,“吃饱了?”
“还行。”
南黎拿出一贯啤酒,已经开了拉环,递到他身边,“喝吗?”
祁盛双眼放光,立刻伸手去拿。
接过后,仰头一大口。
微凉的液体划过食道,舒爽地打了个嗝。
爷俩静默无言。
祁盛偷偷看她,南黎本就话不多,现在的话更少了。
“出来透透气,心情有没有好点?”他问。
南黎捡起小石子,一颗接一颗往水里扔。
每一颗落下的位置都是相同的。
祁盛叹口气,“姑娘,我知道你不想听,我……”
“知道别人不想听,那就别说了。”
“我偏说!”祁盛将酒瓶往石板上一掼,又赶忙抓起来,“死了男人是常事,末世里夫妻阴阳相隔的太多了,你不能为了他,连自己生活都不要了。”
南黎平静地看着他。
祁盛却被她眼神看得浑身发毛。
“反正都说了,大不了咱们打一架,人的眼睛长前头为什么?因为要朝前看啊!你身边又不缺优秀的男人,干嘛总耗在原点?”
南黎挪开视线,继续往刚刚那个位置扔石子。
咚咚咚。
连声音都是相同的。
无声的回答,有时候更有力。
祁盛将一瓶酒都喝完,无力地起身。
南黎这时候却开了口。
“我朝前看了。”
祁盛嘴角一僵。
“我好好的生活了,没看到吗?果园里那些植物,动物,都被我养的很好。”
祁盛直接将铝罐捏憋,表达他的不满。
“祁叔,你中毒的时候,一直喊老妖婆,为什么?”
祁盛表情顿时石化,不敢置信地看着南黎。
恰逢南黎仰起头,眼底含着果不其然的笑意。
“你看,你有恨忘不了,我也一样,我有爱忘不了。”
祁盛胸腔压抑地起伏,最终咬着牙看向远处渐渐熄灭的篝火。
“好,以后我不提他了。”
南黎看向河流前端,那里没了微型游艇的虚影。
祁盛走远后,她松开了紧握的右手。
最后一块指甲大的石子,被她轻轻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