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臣面面相觑,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皇上到底想表达什么?
朝中大臣现在分为几大势力。
人数最多的就是先帝的旧臣,资历老有根基,除了那些实在荒唐不长眼的早就撸了乌纱帽,剩下的大多数十分爱惜羽毛,等闲找不到把柄。
谢辰瑜并不能为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所有旧臣撸了,只用他自己的人。
其次是一帮文人学士号称纯臣,他们深受圣贤书的洗脑。
无论谁当皇帝,他们效忠的只是那个位置,这部分人以两袖清风穷困潦倒为傲,浑身上下写满无懈可击,骂天骂地骂空气,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打不得骂不得杀不得,历朝历代的皇帝对这些人无比头痛。
再次才是谢辰瑜的人。
也就是之前恩科提上来的新晋进士,这帮人除了徐景忠,大多都还在底层历练,能上朝堂说话的并不多。
总之对于皇上想偏袒林氏赦免他的罪行一事,实在不好办。
“林将军确实是条好汉,当年击退匈奴巴岭坡一战,他以八百精兵夜袭敌营,单枪匹马活捉敌军将帅克力格,可谓一战成名”
说这话的是徐景忠,说的也是实话。
众臣倒吸一口冷气。
还未弄清圣意就敢为先帝罪臣说话,可谓胆大妄为,莫不是乌纱帽不想要了。
谢辰瑜冷幽幽目光投向他。
“徐爱卿也知道林将军?”
徐景忠抱拳:“又何止微臣知道,民间妇孺皆知”
“有的地方还编成歌谣相互传唱,甚至写成戏本登台表演”
大殿上所有人都不淡定了,这人别说乌纱帽,他恐怕脑袋都不想要了。
果然谢辰瑜脸色骤变,大发雷霆。
“放肆!”
“你可知当初那一战我大盛朝损失了八万精兵良将,尤其是我朝的武官,他们的上一辈有多少上了沙场再也没回来”
谢辰瑜话音落,在场的气氛总算顺过来,武官们脸色恢复正常,不必在心里替自家长辈抱不平。
“皇上英明!”
“吾皇万岁”
徐景忠也忙跪下,说皇上固然在理,可他自己也没错。
“微臣始终不相信那样一個英勇无敌的勇士,怎么会连押运粮草都会出纰漏”
“住口!”
谢辰瑜气得砸下几本折子,脸色青紫,胸口上下起伏,头上的冠冕都在乱晃,珠子哗啦啦响。
“无论如何,八万将士因他而亡,我大盛国威因他而灭,这样的重罪放到谁身上,都足以够得上抄家灭族”
说到最后补了一句。
“这桩案子朕会再查,如果林镇岳真是冤枉的,朕必会查到真正的凶手,抄家灭族也在所不惜”
朝臣们恍然大悟。
原来皇上是想翻案,或者说,皇上已经有所察觉当年的猫腻,要为林贵人重翻旧案。
脉络瞬间清晰。
有人逐渐开始发话。
“此案涉及重大,如果林将军真是冤枉的,那真正的罪魁祸首一定还逍遥法外”
“是啊,我听说当年户部……”
有人看了一眼徐景忠,想了想徐景忠那时候还不在户部,才放心大胆说。
“户部当年迟了半个月才下发军粮,林大人还曾四处奔走……”
朝臣整体陷入沉默。
谢辰瑜目的达到,起身长舒口气。
“今日到此结束,退朝吧”
——
回到御书房,赵海接着就报。
“徐大人求见”
谢辰瑜叫进来,见对方一脸坦荡。
谢辰瑜也不瞒着,直接告诉他当年那案子杀错人了,真正的罪魁祸首在户部,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徐景忠抱拳:“如果是真的,林将军受了大冤枉,请皇上彻查此案,有什么能做的,臣愿意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谢辰瑜白了他一眼。
“行了,这件事朕会彻查”
徐景忠这才笑:“哪怕是为了林贵人,皇上也要查,林贵人是林将军唯一的女儿,又当真贤德”
谢辰瑜冷冷瞥了他一眼。
“朕怎么做事还不用你教”
徐景忠这才嘿嘿笑:“臣这不也是为皇上着想”
谢辰瑜直接打断,问他这次的朝贺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徐景忠立时站直身体。
“微臣想要的不是刚刚都说了?”
谢辰瑜:“……”
那就是没什么想要的意思。
升官够快,财帛他向来不稀罕,最多赏赐些书籍古董。
打发走徐景忠,谢辰瑜叫上赵海,乔装打扮一番出了宫。
目的地是林家。
说是林家,其实就是贫民之地的一排民房。
——
林家安顿下来后,林正潇第一时间把所有的银子给了旁支的同族人。
告诉他们。
“若我林家有起用之日,正潇必不忘大家的养育之恩”
“若我林家再次万劫不复,咱们就切断所有关系,坚决不能连累大家”
林正潇的一番话让林家人感激涕零,多年的怨气已经怨无可怨,拿了银子利利索索离开。
等一切尘埃落定,这里就只剩下一家两口,也就是林正潇的母亲和婶婶。
当然还有林正潇自己,每每不当值的时候他也会过来住。
谢辰瑜来到时,他故意穿得朴朴素素,自称是林将军的故人,得知林家赦免回来特意上门拜访。
孟氏立时红了眼眶。
“既然是家夫的朋友,请问该怎样称呼?”
“姓陈”
“原来是陈先生”
清茶寡水端上来,孟氏有些自惭形秽。
“请恕妇人无能力招待先生更多,我们实在是……”
“夫人不必麻烦,陈某这次来是受先生所托,把当年林将军收在我这里的百两黄金尽数交给夫人,您请收下”
他叫人拿出一只红色雕漆托盘,掀开托盘上的红布,里面是金灿灿的金锭子。
孟氏吓傻了。
她相信林家最鼎盛的时候是拿得出来的,可这些金究竟是不是夫君存到他那里的就不得而知。
多半是救助。
孟氏强烈拒绝说自己不能收,任凭谢辰瑜怎么说都无动于衷。
最后他只得道。
“既然夫人不收,我就只能给林公子,听说林公子也认了回来,真是可喜可贺”
孟氏再次拒绝。
“不瞒先生说,我从未听说过家夫在别处存放银子”
“所以这些我是断断不能收,先生的好意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