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只是个贵人
林夕梦的主意很简单。
就是认亲，替苏家正名，告慰苏家冤案枉死的在天之灵。
现代人不在乎的东西，古人在乎得很。
身前身后，宗族传承，薪火相传。
尤其柏家这样有些志向的富贾世家，他们对自己的手艺和事业都有莫名的执念。
福熙元年七月初五，帝下旨，苏家换回原来的柏姓，接替兴盛染坊，从此兴盛染坊一应事务都归柏云初管辖。
圣旨下达融德染坊，苏念白捧着圣旨哭得涕泗横流。
“父亲，我终于为柏家正名了”
“您在天之灵终于可以瞑目了”
当年的苏州柏家终于东山再起，他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圣旨以告示的形式张贴在苏州的大街小巷，人群围在告示周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年轻的男男女女皱眉，问苏州城怎么突然冒出来个柏家。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就是啊，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咱们苏州有个柏家”
“他有什么才能接替兴盛染坊，他能染出来上好的云锦吗？”
“这倒不用怀疑，我瞧着苏州哪个染坊都比兴盛染坊强，人家总不会掉色儿么”
“也是”
百姓们议论纷纷，终于有个三十多岁的知情人捋着胡须，摇头晃脑把当年柏家的事娓娓道来。
他像讲古人的故事一样抑扬顿挫，说到惋惜处，周围人不由湿润眼眶，如同听戏。
苏念白低头站在人群后，看着大街小巷一张张陌生的脸，转身落魄离开。
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苏州城早已物是人非。
——
七月初八，苏念白，此刻应正式更名为柏云初，正式接管兴盛染坊。
绣着祥云图案的靛青色衣袍重新穿上，镶着羊脂白玉的冠帽戴上，他最喜爱的紫金皂靴也早早买回来。
这身行头是他当年最爱。
二十年前的苏州城，柏家长子，玉树临风倜傥风流，鲜衣怒马剑眉星目唇红齿白。
打马游街走过，苏州城哪家女儿不是面红心跳。
如今再穿上，他已是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
褶皱的皮肤，黢黑的肤色，隆起的腰背，哪一样都看不出当年的影子。
“脱下来吧”
浑浊的眸子黯然失色，他恍然脱下最爱的行头，换了身常见四十岁男子穿的黑衣灰袍。
兴盛染坊地处苏州城南，这周围全是各大织房绣庄，再往南出城就是百姓们种植的桑树和养殖的蚕房。
总结一句话，地理位置极佳。
兴盛染坊吞并了大大小小的染坊后，成了一家独大的巨大染坊，占地足足有十来亩。
院子左边清一水儿的棕色陶罐染缸，边缘全部烧了最上等的釉质，这样的染缸几乎是当前最上好的。
院子右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晾衣架，染好的丝绸就在这上面晾干。
坐北朝南是一通排房子，有工人的住处，也有放置颜料和工具的地方。
柏云初看着偌大的场地，露出欣慰的笑。
“不错”
作为织染世家，这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坊。
两百名大大小小管事工人齐刷刷站在院子里，喊他柏掌柜好。
“大家好”
柏云初还算矜持，跟在他身后的二十来个兄弟都摩拳擦掌。
“咱们算元老级的人物，东家会不会给我个管事当当？”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染缸，我一个月能连着做工三十天，不需要休息”
“是啊，还配有凳子，多好的条件”
“以后咱们也能染云锦了吗？”
“还有缂丝锦妆花缎”
众人议论纷纷。
柏云初一步步登上最高的台阶，他远远望向大门口处，似乎看见父亲的笑脸。
他笑着一步一回头，缓步离开，像是了结了最后的心愿，再也没有遗憾。
——
谢辰瑜是当天晚上来找柏云初的。
他穿着家常的衣裳把柏云初请上马车，带着他来到一处三进的庭院。
柏云初下马车第一眼就看见庭院匾额上写的是‘柏宅’。
“这是……”
“这里是舅舅的新家，您再也不用住在染坊里，再也不用跟着染坊四处流浪”
他做出个请的姿势。
“地方不大还请舅舅见谅”
所谓水滴石穿，柏云初本就是心软之人，何况皇家本就欠了他的。
他直接大踏步走了进去。
不大的三进庭院干净雅致，头一进用来处理染坊的事务，第二进可用来当书房，最后是卧房。
如果这府里有女主人，最后一排往往就住这儿。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给舅舅买个新家，您放心，以后有我在，母亲受过的委屈，当年的冤案，朕都会一点点讨回来”
柏云初盯着谢辰瑜看了半晌，终于应下。
“那就有劳皇上了”
林氏的法子果然有用，解铃还须系铃人。
柏家与皇室的恩怨无非就是二十年前那桩事，本与他无关。
只要他摆正姿态舍得下本，想认回舅舅并非难事。
“里面一应家资都是齐全的，三进的院子配了六个丫鬟十二个小厮，希望舅舅住得舒心”
柏云初脚步停顿，什么也没说大步迈向柏宅。
坚定的背影依然疏离，但已没有之前的冰冷，仿佛在告诉谢辰瑜。
“我认可你，但不多”
——
做完这一切，谢辰瑜终于有空陪伴林夕梦。
此时的林夕梦早已把苏州城的情况摸了个通透。
以她出手大方和八卦的体质，哪条街小贩儿都愿意跟她唠几句。
“我想去运昌楼听听那里的小曲儿，东西几乎吃了一遍，只有这个还没实现，您知道我一个人不好去的”
林夕梦滋润歪在凉榻上。
江南其实没想象中的那么热，来了这些日子，皮肤都好了，晶莹剔透如剥壳的鸡蛋。
有时候照照镜子都能笑出来。
往后勾引皇上不是更方便？
弟弟都找到了，目标就在眼前，努力争宠是必须的。
等她做完这一切，她高低得高位躺平好好享受豪门阔太的生活。
珍珠宝石大钻戒，说书小曲儿小舞姬。
世间所有好东西她都要，好人也要，当了两辈子的穷倒霉鬼，她算是彻底穷怕了。
“你居然喜欢听这种，你可是堂堂皇妃”
林夕梦圈住谢辰瑜的脖子。
“只是个贵人，况且那里面都是女人，皇上都不怕我怕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