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嘴角溢出鲜血,体内气息有些紊乱,尽管心有不甘可终究还是输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练竟连黑袍半招都接不住,而那句只要胜了他就能离开凌云阁的承诺,反而成了束缚的枷锁。
山风抚过山岗,乌云未曾蔽日,霏霏细雨已然悄然落下,那风声萧飒的声音是不能听得,听了只会让人伤心,年年都在令人愁断肠的黄昏中度过,即使满眼芳菲也难免会孤独寂寥。
雨声稀郎,在这个平静但又不平静的午后,看着雨中娇艳的花朵,雪姬抬手抿去嘴角上的血迹,微凉雨滴入骨,丝雨织红茵,苔阶压绣纹,太白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落雨蒙上了朦胧的色彩。
黑袍站在雨中,雨滴却未曾打湿衣衫,他是轻声道:“为师知道你有所不甘,可将冰霜之气温剑,总归是有些取巧了,若不能接近于道,功亏于溃是小,伤及根本为大,你不该如此着急。”
雪姬咬了咬牙,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一向都很喜欢害人么?”
藏在袖袍中的纤柔玉手却因握得太紧,白玉般的手背上浮现出了一条条淡青色经络,她并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害人,试问一个从小读书温柔的女子,被迫一步步走上这条鲜血浸透的道路,心中会有怎样的不甘愤怒。
黑袍注视着满眼愤怒的雪姬,缓缓转身,道:“别忘了你的公主身份,这是你的使命逃不开,告辞了!”
雪姬的手握得更紧,颤声道:“什么狗屁公主,我只是一颗棋子,为了巩固皇室权利的棋子!”
黑袍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人们总是在埋怨世道的不公,天道的有眼无珠,善无善报,恶无恶果,其实那些不过是人想要主宰自己命运的野心勃勃罢了,百姓之家劳苦一生只为碎银几两,温饱度日,除去这些对于他们来说皆是虚无,如傀儡般浑浑噩噩走完一生,在生命结束前又不得不眼睁睁瞧着子女走上这条老路,尽管心中盼望着儿女有出头之日,可却从未想过去改变现状,而是顺理成章的推给命运二字。帝王之家善权谋御心术,但家国不能兼顾,维系天下运行,无战可战、无乱可平、治内忧、抗外敌、抵天灾、舍小家安大国之帮,这便是帝王所行之道。公主出生在帝王之家的那一刻,便应该有为天下而付出的觉悟!”
雪姬咬着嘴唇道:“只要有嘴,是个人都能讲出几个人生道理,我父亲也是堂堂皇亲国戚,本应坐庙堂,那本是他的责任,可他却逃了,我又为何不可?”
黑袍道:“他从未逃过,其中自有原因,公主也不需要过问,微臣也无可奉告。”
雪姬注视着黑袍离去的背影,终究没有开口多问,她心十分清楚,想要从苍云嘴中探听到消息难于登天,毕竟这位善于谋略武道修为更是登峰造极的男子似乎在世人眼中毫无弱点可言。
山中的雨停了,天幕挂上了彩虹,只是此刻的雪姬却无心欣赏,正如苍云所言,这个世界就像是搭台唱戏,每个人都应该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哪怕心有不甘,也只能带着面具唱完这一曲。八壹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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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齐跪在刘文成墓碑前,雨落满身冰冷刺骨却难凉心中热血,自暗杀曹忠贤回来后,刘文成便与其余党羽商议,碍于曹齐义子身份将他除名。
整整三日跪在坟前未曾离开,只因心有愧疚难当,若当时果断一些,刘谨便能险中求活,但细细想来那总爱步步为赢的义父愿意留自己一命,或许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不得信任被人监视。
撑着雨伞的刘文成走到曹齐身旁为他挡雨,轻声道:“这一次的失手已然打草惊蛇,很难再有机会了!”
曹齐仍旧没有说话,他为了心中大义刺杀抚养自己长大的义父,那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可到头来却同袍质疑,忠不尽孝不全。
刘文成眼神落寞,劝慰道:“我自知你没有暗中报信,可事情走到这一步,你还是早日离开长安的好。”
曹齐缓缓起身,抬手抽出刘文成腰中佩剑,目光闪动道:“你信我所言,为何要怕我?我曹齐的仁义是你教的,这条命是义父给的,如今尽数还给你们!”
刘文成抬手欲要阻拦但为时已晚,剑光一闪,一只手臂和一条腿坠落而下,曹齐眼眶猩红单腿支撑,嘶吼道:“自此提不起笔,行不了仁义之道,还你们一条胳膊,一条腿,不算亏吧?”
刘文成眼眶泪如潮涌,无奈叹息道:“你这是何苦呢?”
曹齐紧咬牙关,断臂断腿之痛使得他看起来有些癫狂,浑身都在剧烈颤抖,鲜血染红了地面,左手握剑支撑着坐下,斜靠在刘谨墓前,轻声道:“告诉义父,我曹齐还清了,自此以后画地为牢,为刘谨兄守墓终身。”
刘文成丢掉了手中的雨伞,仍由冰冷雨滴拍打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想要说些什么却难以再开口,如今曹齐自断一腿一臂已如废人,这样的结局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曹齐眼神呆滞,再次陷入沉默,一言不发,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在刺杀曹忠贤之前,刘谨曾交代过自己的后世,倘若身死便要葬在这无名山坡之上,只因此处能眺望长安的万家灯火阑珊!
曹齐亲手将他埋葬,按照遗愿,他将刘谨家人送出长安城从此隐姓埋名,对外宣称病逝。
刘文成离开不久后,曹洛才从暗处走出,他注视着奄奄一息,显然丢了半条命的曹齐泪如泉涌。
曹齐仰头看向曹洛,脸上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意,只是重复呢喃着一句话:“两不相欠,终究只是两不相欠!”
一个人可身死,可魂灭,但意志被摧残后便会彻底心死,这无疑是最可怕的,但现在的曹齐显然已经生无可恋,同袍不信任,知己死在自己眼前,便是连那从小仰慕的义父也终究踏上了乱臣贼子的路途,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成为了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