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穆玄竹便是刻意躲闪江宗主的目光,她与霸刀堂自是有一段故事,这些早在初见时就已知晓。
显然江离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玄竹小妮,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却装作故意没有瞧见。
李清风捻着一缕白胡,正了正衣冠,这才朗声道:“璃阳王朝如今出尔反尔,难道要打破这制衡规矩不可?”
引渡如大吕钟声沉稳的声音响起,此刻他已换了一身武僧袍,手持木棍,一步一步朝着问道台走来,朝着老神棍露出一个歉意目光,轻声道:“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苦行僧穷,要是弄坏了祖衣,师傅知晓又要骂人勒。”
关于僧人的衣服一直以来都有很多的讲究,在佛门中比丘衣服有大中小三件也是人们常说的三衣,或是僧衣:一是用五条布缝成的小衣,俗称为五衣,是打扫劳作时穿的;二是七条布缝成的中衣,名唤‘七衣’,是平时穿的;三是九条乃至二十五条布缝成的大衣,称为祖衣,是礼服,出门或见尊长时穿的。三衣总称为袈裟。
而武僧修行便是身着罗汉服,整体为黑色,袖口和小腿皆是用白布黑绳缠绕,束腰带则为金黄色,上秀十八罗汉。武罗汉乃是世人给予的雅称,引渡这一身武僧袍却与寻常看守寺院的僧人不同,上衣以左肩至右胸下为分界线,露出半个臂膀和后背,古铜色肌肉上印绘着一副怒目金刚。
那艳红如血的怒目金刚竟是睁着眼,胸神恶煞与引渡那慈祥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李清风爽朗一笑,道:“你们这些个秃驴平时一个个慈眉善目吃斋念经,但若真动起手来却毫不留情。”
引渡念了一句佛号,轻声道:“阿弥陀佛,出手不留情,留情不出手。贫僧虽入佛门但仍有红尘事未了,还算不得真正的佛门弟子,师傅坐禅三十年羽化东越山巅,而今日便是替他老人家来还武当一份人情。”
问道台下众人面露畏惧,谁也不敢贸然出手,双方谁也不退,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赵齐瑞与钱润东两人对视一眼,率先发难,难得的大好时机绝不能放虎归山留后患。
赵齐瑞执剑朝许南烛咽喉狠狠刺下,尚未近身便是江离一击手刀砍下了胳膊,鲜血飞溅如杀猪般的惨叫声骤然响起,抬腿一脚踢在腹部,如一块被随意丢出的碎石,坠下问道台没了气息。
钱润东已经绕到了许南烛身后,可见到赵齐瑞的惨状心生胆怯,很识趣的自行退去。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笑声。
一人大笑道:“如今的武当山门竟落魄至此,被一群猪狗之辈欺辱。”
江离一惊,转身便是走下问道台也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揽起玄竹小妮细腰便是退到了一旁。
青阳道主王阳年纪莫约十六岁左右却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仔细打量了黑袍狼纹面具的男人几眼,嘴角翘起一抹蛊然笑意。
那人缓步行走却如瞬移般,眨眼间就站在了问道台上,百米距离似乎只迈了一步。目光停留在许南烛身上良久,转身朝着天柱峰巅朗声道:“多年前,黄子羽赶赴雁门却遭遇北蟒埋伏,小女儿被人所抓,在追赶途中却让人误杀于雁门关,随后得知真相却也不敢声张,将女婴带回山门赡养。自此真武多了个女儿,黄子羽丢了一条性命,其妻子更是在归途中被人毒死,三女丢其一,其余两位注定命不该绝,被人所救逃离是非之地久居桃谷,而这一切明明已经知晓却为了欲盖弥彰,惩不义所不顾之!”
许南烛眉心紧皱,闻老神棍接连叹息声以及眉宇间那黯然神色心中不免一惊,难道说思巧根本就不是他亲生女儿,要真如黑袍所言,那人家寻仇上门也是理所应当,若李清风有所偏护则博得天下骂名,千百年声誉毁于他手。
引渡念了一句佛号,露出一副悲悯神情,轻轻摇头,显然也不想过多插手这件事情。
一袭青墨道服的李当心,面露憔悴双眸布满血丝显然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如鹰隼擒兔俯冲至问道台上,落地发出长叹之音,并不反驳黑袍男所言,悲痛闭目,叹息道:“这件事在我心里折腾了几十年,如今你既然来了,那便动手吧。”
他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承认了自己所做的罪孽,可黑袍并未动手,反而讪讪笑道:“我曾与吕友对弈输了他一个人情,梦白小子也曾找过我,我遵守赌约。”
黑袍转身看向李清风,周身罡气骤然炸起,一股压迫感瞬间自他周身弥漫开来,“清风小子,你师兄的生死且看你能否使出那三剑。”
李清风背负双手,喃喃叹着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徒儿今日这一战需要你好好体会,为师授你云台三落剑式并非所谓劈柴剑法,至于能够领悟多少,且看你造化了。”
许南烛与引渡走下问道台,周围人群纷纷拔剑相向,可下一秒自空中落下三人驻守在他身侧,那股子滔天杀意令人胆寒。
他们身着北玄十二光明铠,这种精铁打造的暗甲算是重甲的一种,造价高昂防御极高,乃是皇亲贵胄才有资格穿戴。
瞧着这些人,不知为何没来由的有些亲近,似有一种游历他乡多年偶遇故人之感无异,可此刻问道台上两人已对了三十二招,这一次明显李清风处于下风。
木剑折断居是连黑袍护体罡气都未曾破开,李清风怒吼一声,吼声中已经向黑衣人攻出三拳。
这百年虽然境界一直未曾突破摸得天门,但武功却有所精进,这一拳招沉力猛,拳风虎虎,先声已夺人。
任何人都能够看出,他这三拳虽然未必能击石如粉,但要将一个人脑袋打碎,却是绰绰有余。
黑袍全身都已在拳风笼罩之下,看来非但无法招架,简直连闪避都未必能闪得开。
谁知她既未招架,也未闪避,只是轻轻一挥手。
他明明在李清风之后才出手,但也不知怎地,李清风的拳头还未沾着他衣裳,他这一掌已拍在李清风胸口上。
看似不过拍苍蝇似的轻轻一掌,但李清风脸色瞬间惨白,嘴角溢出鲜血,一个筋斗跌倒在地上。
黑袍淡淡道:“凭良心讲,你死得也实在有些冤枉。”
李清风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每一根肌肉在扭紧着,等他挣扎爬起来,忽然扯着嗓子大笑道:“今日便要在徒儿面前逞一回英雄,剑来!”
一声“剑来”,在山巅叠峰中回荡,沉剑池中的剑忽然颤抖,在嗡鸣声中直冲九霄汇聚问道台上空,气势陡然一转,这一刻李当心仿佛真正入了仙人之境,台下众人手中的武器似在畏惧的颤抖。
许南烛能够看出老神棍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在挥发最后一点余光。
引渡拦住将木棍横栏在他身前,叹息着道:“他在证道,你若出手反而会牵连分心。”
万剑归一,化为一柄巨剑似是九霄神雷刺向大地,问道台拔地七尺却也被这磅礴剑气所压跨,地面龟裂出如蛛网密布的裂纹。
巨剑中隐约蕴含一股更为恐怖的剑气,不属于李清风内劲的霸道却带着一股温和肃杀之意。
黑袍阖起眼睛,叹了口气,黯然道:“想不到吕老家伙竟然留了三道剑气,可你这操控手法却有些拙劣,十不存一。”
李当心闭目垂首,满头黑发眨眼间化为银丝,此刻内息紊乱想要阻止却是有心无力。
巨剑从空中稳稳刺向黑袍,护体罡气凝聚如枪盾向交,头顶一寸位置,那气劲凝聚的罡气隐约有碎裂迹象,直至沉闷声响起。
黑袍抬手以两指夹住巨剑锋首,那力拔山河的剑气忽然顿住,淡淡道:“他有一个好徒孙,你若此刻收手我不杀你。”
李清风眼睛忽然发出锐利的光,瞪着黑袍,双手变招,巨剑散去,万剑如遨游九霄似游龙般虚浮身后,一柄雕龙盘身的剑飞掠至身前,伸手握住剑柄后撤一步朝前挥出一剑,剑气席卷碎石如滚地龙般奔袭而去,似有万军冲杀之势。
黑袍长长叹了口气,不再保留余地而台下驻守在许南烛身前男子将配枪朝台上一扔,接过长枪顺势直戳而去,枪尖小圈转动,呼拿间似游龙跃海吞吐世间万物。
而李清风这一剑似蕴含天道地势,气势浩荡连绵不绝,周遭天空云雾都被这一剑所劈开万里,天空九霄之上隐约浮现一道金光之门,似有缓缓打开的趋势。
青阳道主王阳眼里迸发出琉璃般的神采,夺舍重生近乎八百年都未曾触及天门,如今借武当李清风三剑开天门而飞升,这机会可谓是可遇不可求,只期望他能真正挥出第三剑之威,因为只有第三剑才能彻底打开天门。
李清风七窍开始流血,浑身肌肤如枯树般干瘪,惨白的脸色逐渐有些发黑,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
而就在此时,引渡突然盘膝而坐念诵经文,如大吕钟声般浑厚的诵经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