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总,你好。”琪琪见聂羽峥从电梯口出来,赶紧丢下怪味蚕豆的包装袋,拍拍手站起来打招呼,又非常贴心地补充道:“祝姐大概还有15分钟才能结束。”
“让她一会儿到办公室找我。”
“小蓉,其实你的心态很好,同时也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康总是大大咧咧了一点儿,可人还是挺好的。”十几分钟后,祝瑾年和元蓉一起走出来。
“我知道,来一趟心情真的放松很多,都开始喜欢这里了。”元蓉笑着说,挥挥手告别。
琪琪趴在台子上,双手撑着下巴,一边奸笑一边说,“祝姐,你男朋友来了,在他办公室等你一起去约会。”
“我猜不是约会,是加班。”祝瑾年挑眉,心想,还好聂羽峥不常来坐班,不然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有那么多同事盯着,还挺尴尬。所幸,按照他来工作室的频率,她一个月也难得尴尬一回。
就是喜欢这种体贴的老板。
她回办公室拿了个记事本,其中一页写满了她对曹义黎的分析,轻车熟路去了评估总监办公室。
“开完会了?”她走进,透过隔断墙,见他坐在黑色的总裁皮椅上看报纸,悠闲得很,不禁说:“老板和员工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我一天下来口干舌燥的,你倒好,一个月难得露面几次,一来就看报纸。”
“员工哪里敢这么跟老板说话?”聂羽峥望着她,她藕粉色的无袖丝质衬衫搭浅灰色鱼尾短裙,颈间一条细细的玫瑰金项链,中间一个珍珠的坠子,一身柔媚娇软,赏心悦目。他淡笑,沉声道:“……只有老板娘才如此计较。”
“老板娘也是给人打工的,老板吩咐的事,一件不敢忘。”祝瑾年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办公桌前面,把和曹义黎有关的信息细细说了一遍。
沉心听完她的讲述,聂羽峥向后靠在椅背上,沉吟几秒,“除了具备跟踪狂该有的心理特征和成长经历,他竟然还有可能是个恋物癖(注1)。”
(注1:恋物癖就是把无生命的物品或者异性身上的非性感部分作为以引起性兴奋的对象,可以说是这一种性变态心理。)
“你也觉得他有恋物倾向?”祝瑾年眼中一亮,“郑文秀可能至今没有意识到,曹义黎收集那些东西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出于癖好。他对异性并非没有兴趣,但明显对异性的物品兴趣更大。”
聂羽峥垂眸沉思,“你说的这件事是他恋物倾向的最后一段导火索,在此之前,阉割焦虑和被母亲漠视产生的孤独感,是他成为恋物癖、跟踪狂的心理基础。”
“阉割焦虑?”祝瑾年不解道,“难道说父母一直希望其中几个儿子变成女儿,让曹义黎感觉到了这种焦虑?”
“一些心理学家提出,阉割焦虑是很多男性发展为恋物癖最初的一段导火索。人在幼童时期是没有性别概念的,曹义黎的父母反复在他们面前强调儿子、女儿的不同,让曹义黎觉察到男女的区别,进而就会发现男女在外观上最大的不同就是生殖.器。父母表示希望儿子变女儿时,他就更加害怕失去自己的生殖.器、变成一个女孩。被曹义黎选来当作迷恋之物的东西其实是在弥补自己的阉割焦虑。”聂羽峥说罢,瞥了一眼奋笔疾书做记录的祝瑾年,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别记了,这题期末不会考。”
她气急,像一只被撩炸毛的猫,“说了我不会再去发漏预测你考题的帖子了!”
“真不会?”
她顺了顺气,有些娇气地白了他一眼,“不会啦,就是感觉这个观点很有用,记下来以后用在心理分析中也不错。”
“考你一题。”聂羽峥马上倒戈。
她正襟危坐,“你说。”
“据你分析,曹义黎所恋之物,是什么东西?”
“你考对人了!郑文秀回去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祝瑾年自信地一笑,双眼明媚万分。
聂羽峥望着她的目光滞了一秒,然后扶额,“好好作答,不要勾引考官。”
“谁勾引你了?!”她微讶,自己分明连个媚眼都没向他抛。
“继续。”
“……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和其他恋物癖一样,喜欢偷偷收集些女孩子穿过的袜子啊、内衣裤之类的东西,但这些东西目标太大,郑文秀既然怀疑他出轨,那么稍加留意一下没准能翻出他的收藏。我就想,他迷恋的东西,肯定不是这些普通恋物癖心头所爱,一定是一些比内衣裤目标更小、更容易得到、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觉得他有恋物倾向的东西。弗洛伊德说,一个人的性.心理问题大多数成因都可以从他的童年成长经历里找,于是我又捋了一遍他的童年。”祝瑾年卖了个关子,故意停下不说,笑嘻嘻地看着聂羽峥。
聂羽峥心中早有答案,但为了照顾祝小姐的好胜心,故意佯装好奇,“你发现了什么?”
祝瑾年早就等着他这句话,迫不及待地说:“他最喜欢收集的应该是心仪异性丢弃之物。”
“是这样吗?”二人不谋而合让他感觉愉悦,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反问。
“电影票据、女朋友吃剩的糖果包装纸,掉落的一颗纽扣、用完的口红管、剪下的手指甲……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是垃圾,但曹义黎为了讨郑文秀欢心,向她展示了这些‘宝贝’,她当局者迷自然不会想太多,但作为旁观者,我觉得怪怪的。被女同学起外号后,敏感又有点自卑的他应该会对女性产生了一些阴影,但还不至于到痛恨的地步,大致就是‘喜欢可从来不敢靠近’的心态。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性,他对女性还是由**的,不过,这种**的投射物发生了变化。结合他的童年经历,印象最深的事竟然是翻垃圾拣出个月经带还挨了揍,我推测,他的所恋之物的关键词就是‘丢弃的废物’。”
祝瑾年正色说完,缩了缩肩膀,显露出很排斥的表情,“这么一想,他的爱好真的挺让我恶心的。”
聂羽峥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幸亏他是个恋物癖,有些东西一定舍不得扔,说不定还留着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她回忆了一下,为难地说:“郑文秀没提过他有什么储存东西的据点,否则她早就抓住他出轨的实锤了。他那个身份,对自身的形象很讲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癖好,收藏东西的地点肯定很隐秘,找起来怕是有点困难。”
“我知道在哪儿。”
一句话震惊了祝瑾年,她瞪了瞪双眼,“在哪里?”
聂羽峥起身,绕过桌子搂住她的肩膀,用了一种很抱歉的口吻道,“我只能对办案警察说。”
“也是……”祝瑾年自觉失言,“我确实不该问。”
“你这么懂事,叫我如何报答?”他在她耳边低声问。
“以身相许——我看就不必了,陪我逛逛街吧。”祝瑾年笑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聂羽峥抬手看了看表,并没答应,只是牵着她往外走。
进了电梯,他并没有直接去停车场,而是把车钥匙交给她,让她将车子开到马路对面等他。祝瑾年几分好奇,还是照着做了,等她将车子停稳,见他从写字楼对面的sundaybrunch走出来。
“三明治?”祝瑾年见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有些不解。
“大约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他答。
她更是一头雾水了,心想,该不会他现在就要去找曹义黎存放秘密收集品的地方吧?“我们去哪?”
“西澳县。”
“这么远啊……”祝瑾年不禁道,“去哪儿干嘛?”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保密。”
“这么神秘……”祝瑾年自言自语道,“反正也不至于把我给拐卖了,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天色渐暗,他们到达西澳县城时已是晚上9点,聂羽峥没有要停车的意思,继续往前开,一段颠簸的小路后,他在堤岸边停了下来。
西澳是鹏市周边的渔业大县,澳湾沙滩也是鹏市著名的旅游胜地,每年夏天的游客数量较之海南岛有过之而无不及。聂羽峥停靠的这处堤岸虽也属于澳湾范围,但游客数量比较少。
祝瑾年下车,带着些腥气的海风灌入领口,她捂着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看了看旁边停着的几辆车,心想,这儿今晚难道有什么特殊节目?
流星雨?她抬头看看,月明星稀,也不见有什么流星划过。
“跟我来。”聂羽峥回头,向她伸出右手。
他的英俊和海风一样迎面扑来,她一怔,也只得伸出手去,与他十指交握,由他带领着,小心翼翼爬上海堤,无意中往海那边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赶紧眨眨眼睛,生怕是自己被海风吹昏头产生了幻觉。
徐徐拍向沙滩的海浪发着莹蓝色的幽暗光芒,漆黑的夜幕下,整个海岸线犹如浩瀚的银河星空,让人仿佛置身在神话一般的梦幻世界里。处处荧蓝光点,远处的海面上,偶尔一个涟漪,蓝光乍现,一圈圈地荡漾开去,几秒后又归于黑暗,这壮丽的神秘幽蓝,美得无以名状。
“这海……怎么会这样?”祝瑾年有点呆,喃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