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大金街头。
两名打更人一人拿锣,一人拿槌,正在巡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还提着纸灯笼,在这寒风阵阵的黑夜中,倒也不算是冷清。
然而不知怎么地,突然听见了一脚步声。而且那脚步声越来也近。光是听着声音,就知道身后绝对是庞然大物。
“那个……”身后之“人”开口问道。
两人颤着身子,强忍着害怕,愣是先后都转回去看了。结果一看都被愣住了。
来人穿着盔甲,手里拿着一把长戟。
看上去同寻常人家无恙,但又好像哪里不对劲。可惜光线实在太暗了,他们没有看出来,此“人”压根没有皮肉,只有白骨和一双蓝火当眼睛。
“抱歉,我迷路了……”中橘子非常和善地说道。
他知道自己长得吓人,所以特地用蒙面巾盖住了脸,用手巾套住了手,虽然还是露出了不少致命细节。然而那两人哪里还来得及细看,直接疯狂逃跑了起来。
“啊不是……我只是问个路啊。”中橘子长叹了口气,只要转身离去,与此同时,身旁一个也穿着盔甲的“人”飞速而过。
中橘子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殿下所说的,他的同类!
中橘子看着那团影子飞快的速度,不由得产生了羡慕。
他和僵兵要是同类,也算是好事,看看人家这飞快的步行速度。哪里像自己,走个路都会闪到腰。
可能因为他没脑子,所以记性才这么差吧。唉!殿下究竟去了哪里了呢!中橘子感叹着,又慢慢踱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这便是骷髅亡灵了,偶尔看上去并不灵光,还容易散架。但他们大多数,可瞬时斩百人。这也是顾北云要复活他的原因之一。
这边中橘子问不到路,离去了。那边两个大金人,又给遇上了各自高大的一名士兵。
因为都穿着盔甲,个子都非常高大,他们一时间还以为是同一人呢!恰好他们目睹了那士兵背上背着一包袱,然后蹲在身上拼命啃食东西。
“吧唧吧唧”地,听起来怪渗人的。
两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过来,他啃的是人肉!而且很有可能是人的尸首!
两人一下子愣住了原地。
而那穿着陈旧盔甲,灰头土脸的士兵猛地抬起了头。借着月光,他们发现他的眼珠子是蓝色的!
士兵看见他们之后,眼神立马就变了!
他飞快跑到了他们面前,然后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人。
“啊啊啊!”那人吓得抓住自己同伴。
同伴拼了命想甩开他,“你放开我啊。”
“你快救救我啊!”
两人拉扯间,僵兵已经直接把同伴的大腿掰脱臼了。
快要脱臼的那一瞬间疼痛感翻涌而来,但没过多久,又毫无知觉。因为彻底是废了。
“啊啊啊——我的腿!”同伴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左腿,顿时懵了。
另一个打更人则是,脑子灵光一动,拎起左腿脱臼的同伴的后领,立刻飞奔。
同伴被拎着后领,整个人被半拖半拉,大半个身子垂地,一路狂奔,顿时奔溃。
“我的腿——我的腿——”同伴提着纸灯笼,不断传来哀嚎声。
“你都快死了还管什么腿!”那名打更人痛恨自己同伴的不争气,连忙蹲下身子,然后把他背了起来。
结果背起来的那一刻,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什么玩意儿。
“我的腿……我的腿刚才从狗屎上滚过去了!”同伴欲哭无泪。
本来背着同伴,危急时刻仍然不忘他人的打更人,立马将同伴扔在了地上。
“你他娘的不早说!”
那打更人扔下同伴后,转身打算自己跑,哪里想到朋友抓住了他。
“带我走吧!不行啊!我会死的!”
打更人听到同伴这么说,想起了方才看见那士兵吃人肉的样子,立马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防身用的小刀,然后上前把同伴的手指头,割了一根。抛到了前方不远处,还在四处搜寻他们的那名诡异的紫面士兵。
果不其然,那紫面士兵将手指头拿起了嗅了嗅,然后一把塞进了自己嘴里。
“我的手指头……你你你……”
见同伴想谴责自己,打更人连忙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你没发现这家伙吃人肉的吧。再割你两根,我们再试试。”
没等同伴同意,又割去了两根。结果好死不死的,那名士兵突然出现了。
眼见着那死人般面孔的士兵扑了上来,打更人当机立断,拿着小刀,狠狠捅向了同伴胸口处。
一招毙命,同伴都没怎么来得及说话。
彼时,死人士兵本来要朝自己扑来,却突然转了方向,朝尸首扑去,然后疯狂啃食起来。
他是还在成长中的僵兵,需要大量进食。
那名打更人则是惊恐中,连忙逃走了。
他为了求自己脱身,去了刑部报假案,后来面对东西厂的严刑拷打,也说自己只是“打晕了同伴”。
哪里想到,这一切,被人家女玄探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后,就断个清清楚楚了。
*
上一辈子,老大对她真的蛮好的,但被架于那样的高位之上,她也失去了一定的自由。
这一辈子,沈莺莺再不想再做什么扭转乾坤,以一人之力救国运之人了。云大仙只想当只咸鱼。
“那依云玄探的高见,如此处理这只僵兵呢。这僵兵虽然有人类一般的聪慧,但是并不会言语。任何刑具上身,皆毫无痛感,本督也实在头疼。”
顾阳景说着又看了一眼沈莺莺,“云玄探怎么说也收了本督十万两黄金,怎么也该起点作用吧。”
沈莺莺听到这太监头子这么说,心底里的恼火又窜了上来。
她就是不该被美色所诱惑,顾阳景长得再好看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城府太深的阉人!古往今来,这阉人就没一个好对付的。
十万两黄金,本仙明明一分钱都没见着,还好意思使唤本仙做事。
“殿下。这十万两黄金,是僵兵杀人案破案权的竞拍费用……”
言外之意就是:超出这事的范围,不负责!
然而早猜到沈莺莺会这般回复的顾阳景,抬起瑞凤眼,淡淡扫了眼前那人。
“在云玄探眼中,本督是一个可以任由云玄探诓骗的傻子吗?”
“……”沈莺莺没有回答。显然不是。
顾阳景闻言,那冷面的笑容,突然勾了勾嘴角。
“这十万,怎么着也该破除大金所有的僵兵,以及揪出这一系列事情的主谋。”
他本就是冷面美人,笑起来的时候不见丝毫温和,眼底里只写满了算计。
“殿下,倘若民女后悔了,想撤回竞拍的交易……”
眼前的男人挑了挑眉,“云玄探要是觉得自己的登云履轻身一跃,就能飞出我东西厂遍布天下的耳目,但云玄探大可以一试。”
“哦,忘记告诉云玄探了。青莲紫药那两孩子,本督还挺喜欢的。估摸着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跟着西厂人马,应该也快到督主府休憩了。”
“反正他俩本来也挺喜欢督主府,不如就去玩一玩。云玄探应该不介意吧?”
好一个“反正喜欢”。反正先斩后奏,趁这时候背刺了自己一刀背。
沈莺莺这才明白过来,她这是上了贼船!顾阳景虚构了一个十万两黄金的价格,明明没有兑现,却将她牢牢套住了。
转而又拿两个小童的性命威胁她,让她现在是进退两难。
认识这家伙将近一个月了。昨日这人还特地送了一顶六抬花轿供自己往后上下朝使用。本来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没想到,依然把自己当工具人啊!
沈莺莺心底里不悦,但表面上只能不动声色。
“民女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有什么需要民女的地方,还麻烦殿下尽管吩咐。”
“吩咐不敢当,是本督要向云姑娘请教才是。本督想问问云姑娘,以你所见,本督如何破这局,如何才能找到这僵兵案背后的阴谋诡计呢。”
算卦不过是一辅助作用,卦象经过学习,是个寻常人都能算,但如何看卦、如何根据卦象得出下一步动作,这就非常考验玄师的能力了。
沈莺莺能七岁成名,十岁闻名天下。靠的不只是天赋玄学异能,更靠的是对时机的准确分析和把控。因而即使她作为天字玄师,算不清天下局势,却也能根据片面卦象和因果,得以窥见全局。
沈莺莺思索了一会儿答道,“虽不知京城中是否还有其他僵兵,但为了皇城安全着想,理应进行全面搜捕。”
她不过是一玄师,至多根据卦象指示为来人指明方向。但具体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那都要问卦之人,自己去落实。
上辈子,老大是个非常优秀的合作对象。可惜她死的早,没能看见老大施展更多的宏图。
顾阳景听闻沈莺莺这么说,心底里似乎有了一些想法。
“本督会让人封堵街子乡,并让人找出任何形迹可疑的异邦人士。”顾阳景说着又看了一眼沈莺莺,“至于那两个小童,你也别过于担忧,这段日子,他们在督主府,应该会过得不错。”
“嗯。”沈莺莺点了点头,”那殿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民女就先退下了。”
顾阳景闻言,墨色的眼眸里仍然不起波澜。
“眼见着也快午时了,不如一起用膳吧。”
沈莺莺:啊??
见那位女玄探一脸懵逼,顾大总督好看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狡黠。
他这个人吧,向来精明,从不做亏本生意。还尤其喜欢一本万利的生意。
既然付出了十万两黄金,他自然是要破了这危难国势的僵兵杀人案,抓了政敌的小辫子,还要——讨了这位女玄探的欢喜。
他也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怎么着,也该从朝夕相处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