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
陈愈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女玄探在拒绝了自己的邀请后,还会上他家来找他。不过以这位女玄探的本事,要找到他家应该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陈愈住在陈家庄最为偏远的一个屋子,当年领养他的爷爷早就去世。他一个人既没娶妻,也没朋友,就住在简陋的茅草屋里。
沈莺莺入门的时候,陈愈正因为异人犬血液吞噬自己的五脏六腑而痛哭得前仰后翻。
沈莺莺一道飞符贴在他后背上,陈愈顿时觉得身子舒服了许多。
陈愈穿着单薄的里衣,连忙穿起外套,起身迎接。
他挪了挪桌子上的杂物,找了张算作比较干净的椅子,用袖子擦了擦,供沈莺莺休息。
“云玄探就将就着一坐吧,这已经是我屋子里最好的椅子了。”陈愈笑了笑。
沈莺莺倒也没说啥,干脆就坐了下来。那张椅子上其实还有不少灰尘积攒,看上去也陈旧不堪。
但沈莺莺也不在意这个。
有些人的人心可比这把椅子脏多了。
见沈莺莺坐下,陈愈还给沈莺莺倒了杯茶,然后也跟着坐了下来。
不过他家也就一把椅子,已经给沈莺莺使用了。因此他坐的是块简易的石头。
“云玄探怎么会想到上我家,这是打算加入我们宗门吗?”
“和你做个交易。”沈莺莺莞尔。
“还请云玄探明示。”
“想和你联手,灭了你们宗门。”
陈愈闻言,面露讶异之色。
哪有人上对方家里,然后来了一句“我要拆你家门的”。
“云玄探这要求有点难为人了。”
“不难为。你不是说向来最讨厌爱出风头的人吗?你不觉得异人犬近来在皇城很出风头,很碍事吗?
还有你们夜罗宗那宗主,四处宣道,搞得千人追捧他,不觉得很讨厌吗?”
陈愈猛地觉得,这位女玄探应该也挺适合开宗立派的,听她说话,总有醍醐灌顶之感,仿佛她说的都是真理似的。
见陈愈面露犹豫,沈莺莺乘胜追击,“和我一起联手的话,虽然不能干掉夜罗刹,但能干掉夜罗宗第二boss,你不心动吗?”
陈愈愣了一下,“这个博思,是什么意思。”
沈莺莺思索了一会儿,弯了弯眉眼。
“就是很讨人嫌,风头最盛的意思。”
和云玄探联手,可以干掉夜罗宗里排名第二位出风头的人物——这买卖有点诱人。
“你帮我想怎么进入宗门秘所,我帮你处理掉那一翁你最讨厌的boss。”
恶徒们嚣张跋扈,惹是生非,无疑是看上去最为风光无俩的人物。而陈愈,因为讨厌这些人,却要加入他们才能解决掉他们。
想来,也是够唏嘘的。
“你要我帮忙驱邪吗?”
今天的话,也许还来得及。
“再说吧,我还有几个没处理掉的人物。”陈愈说这话时,神色十分平静。既然选择了走这条复仇的极端之路,他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杀了许多人,才练就这身邪力。要他再重新变为人类,他也没有勇气了。
“想要入我们宗门,需要在至少五名宗徒的面前,杀人。除去我之外,云玄探还需要再取得四个宗徒的信任。我可以帮忙引荐,但杀人……对云玄探来说,不是易事吧。”
“这个不难,我自有办法。”
本仙的障眼法炉火纯青,连仙魔都能诓骗。骗几个半人犬,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明日夜罗宗有个宣道会,那是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但是夜罗宗负责出入的考录人,有个叫张三的,入宗门前也懂一些术法,心思缜密,非常难骗。他是绝对不可能放云玄探入秘所的。”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有一个。”
张三修人血辟邪之术,天天渴望能有足够的鲜血可以享用。如果能骗他说,沈莺莺入秘所,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那就是宁可犯大错,也要把这位女玄探请进秘所里。
沈莺莺和陈愈沟通后,决定用定魂锁这个法器迷惑张三。
临时前,沈莺莺又想起一事。
“养你的那位爷爷,从来没有怪过你。”
陈愈闻言,只是不断地擦拭眼角的泪水,但什么也没说。
明天,彻底异化成人犬后,他就不知道悔恨和痛苦是什么感觉了。
这样也挺好的。
*
张三见陈愈把那定魂锁的钥匙直接抛给了沈莺莺,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俩是一伙的!
张三暗骂了一声,转身就要跑,哪里想到被沈莺莺揪住了头发。
“哎——疼疼疼——”张三哀嚎不断。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把这个女玄探放进来了!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法外狂徒张三,你很狂啊。”沈莺莺扬起嘴角。
张三摸着自己的头发,尽量不让头发断裂。
他们这些做恶徒的,昼伏夜出,头发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他爱惜还来不及,这位女玄探居然一把抓起,十足可恨!
张三低声下气道,“哎呦,云玄探您这话说的,老三我也就讨口饭吃。”
“讨口饭是靠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嘛?你就不能找点正经事做?”
这位张三说是修炼邪道,但是从没自己杀过人——天天蹭吃蹭喝,靠蹭人家杀来的鲜血修行!以至于修了这么久,水平还如此菜鸡!
与刚刚那位忽悠信徒要人血辟邪,修道升仙——自己却压根书都没看完的传销界戏法大师,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正是陈愈最为痛恨的“风光无俩”的人物!
墙头草,表里不一,仗势欺人——却混得最好!
反而陈愈他们这种平日里温存乖巧,隐忍负重之人,听信了他们所谓的辟邪修仙的鬼话,如今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张三听到沈莺莺这话,连忙摆手。
“干活——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干活的!张三我只能到处干点坏事,才能勉强维持得了生活。”
沈莺莺听他还在狡辩,干脆翻了个白眼。
抓着他的头发使劲一甩,愣是把张三摔了个人仰马翻。
“哎呦——”张三依然护着自己的头发。
哪里想到,沈莺莺低喃几句咒语,手上一用力,直直将张三的头发都给薅了下来!
张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头发就剩下寥寥几把,想死的心都有了。
紧接着,沈莺莺一个飞踢,将他和那个变戏法的所谓宗主,叠罗汉,叠在了一起。
本来是来听修道升仙宣道会,后来变成来“观看修仙法术表演”的众人们,先是愣了好久。最后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然后纷纷鼓掌了起来。
“厉害了云玄探!”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修仙辟邪之术!”
管他原先的主题是啥,反正只要咱看的表演还算精彩!那今天就没白来!
沈莺莺站在台子上,伸出手,往下摆了摆,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也学地上还躺着的那位原宗主,模仿起他洗脑别人的语句。
只是这说话的内容倒是完全不同。
“大家听我一言哈。大家想不想修仙。”
“想!”
台下反应非常热情。八壹中文網
“很好,修仙分成三步走,第一步,先把这本书给我烧了。”沈莺莺说完打了个响指,原本就掉在地上的那本《人血辟邪修仙术》,无火自燃,没过多久化为灰烬。
“第二步,”沈莺莺勾了勾手,“台下的半人犬,但凡杀的都是凶恶之人,该死之人的,都可以站到台子上来。”
台下的半人犬们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云玄探这搞的是哪出。
“人血修道,终为魔徒。夜罗刹写这本书,是想让你们最后沦为可供他这个魔头使唤的奴隶。
再修炼下去,你们只会不人不鬼,六界不认,成为没有任何思想,只知道捕杀人血的牲畜!”
半人犬们听到这话,纷纷低下了头。
其实自打踏入这人血修道的那一刻起,他们或多或少都意识到自己选择了一条错误之路。
杀人不仅没能让他们感到快感,反而难受、痛苦,时不时浑身上下还有割裂分崩之感。
可是箭已开弓,他们没有回头路了。
就在众半人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时候,站在台子上的那人开口说道。
“凡过往所杀皆是该死之人者,凡真心愿意悔过自新者,本仙都会帮你们祛除身上的人犬血液,帮你们驱魔辟邪,不收一分钱。本仙会向三法司求情,让他们根据你们每个人具体所犯的罪过,进行相应的刑罚减免。”
“哪怕今日你犯的是死罪。只要祛除身上的人犬血液,便有重回六道可能。”
“有愿意接受驱邪的,就到台上来。”
“不愿意的,下次再见,便只有被斩首的命了。”
众半人犬闻言,面面相觑。
有的愿意相信这位女玄探所言,陆陆续续走上了台子。有的只是冷哼,似乎不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言论。
沈莺莺从袖子里掏出驱邪符,让他们人手拿一张。
眼见该上来的都站上来了,沈莺莺便着手开始准备驱邪。
驱邪前,她又看了一眼台下。台下的陈愈,只是神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却丝毫没有想要参与的意思。
既知道陈愈去意已决,沈莺莺也不再挽留。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急急如律令——”
沈莺莺双指并拢,手势从正位改为侧位,人犬手中的符咒发出一道道紫光,众道紫光汇聚,将半人犬身上的那些黑气包围了起来。
顷刻之间,紫光照亮了整间大堂,照得众人都不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良久,再缓缓睁眼,大堂还是原先大堂的模样。
但那些泛着黑雾的邪气荡然无存!
台上之人,发现自己的手、脸、身子,再也没有那些奇怪难看的根状物,指甲短了,獠牙和红眼也都消失了。
“谢云玄探!谢云玄探!”
有的是不断鞠躬感谢,有的则是喜极而泣。
其中有几个,发现自己却还是半人犬的模样!
“云玄探!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就我们没变回来啊!”
“就是!快给我们变回去!”
沈莺莺眨了眨杏眼,双手捂着小嘴,一脸吃惊。
“哎呦!这下坏了!”
“本仙怎么把你们几个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