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非常自责,阮甜甜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他没有保护好。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班主任卷起手上的卷子,对着陆执脑门就是一下。
陆执略微迟钝的抬起头:“啊?”
曹信挺直了胸膛,在班主任没再次发火之前抢答道:“老师我听到了,作为同桌的我一定好好督促陆执学习,不再让他打架斗殴,惹事生非。”
陆执扭头看他。
谁他妈的惹是生非啊?
他现在看曹信怎么看怎么难受,除非把人打一顿才能舒服。
“你督促他?你督促你自己吧!”班主任呵斥道,“除了贺良玉就数你垫底,这次他住院去了,我看你稳坐倒数…”
班主任噼里啪啦喋喋不休。
陆执和曹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闭口不言捱过了一个早自习。
下课进了教室,陆执取了围巾,心疼地碰了碰端部的毛线,没敢大力,怕给扯多了。
曹信不知死活地凑过去:“陆哥,你这么宝贝这围巾?阮甜甜送的?”
陆执猛地抬头,见座位四周同学瞬间把头转向四面八方,收作业搞卫生说闲话的什么都有,然而这些人全都竖着耳朵,就等着陆执的一句是或不是。
陆执犹豫着要不要和曹信干上一架,结果阮甜甜凭空而出,惊讶大吼:“陆执!你脸怎么回事?!”
少年颈脖纤长,摘了围巾后脸上的纱布就十分明显。
这时候他的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被人那么仔细一看,右眼眼角的淤青也暴露无遗。
他的脸真的好重要,就这一早上的功夫,就有好几个人不带重样地问候他。
“你跟人打架了?!”
阮甜甜松开手上的拖把,挤开无辜的曹信,凑到陆执面前
“眼睛青了!嘴角还破了!那边脸上为什么还蒙着纱布?是不是更严重?!”
陆执后仰着身子拉开距离,可是阮甜甜担心则乱,想直接上手,一个劲的往前凑。
周围吃瓜群众有说有笑,像小区长廊里带着自家孩子出来溜达的大爷大妈,看着玩闹的孩子发出了慈祥的微笑。
啊,真好。
不知道是谁,在阮甜甜背后轻轻一推。
原本就重心不稳的阮甜甜“哎呀”一声,一头撞在了陆执身上。
陆执身后是墙,靠的严实,小姑娘个子小体重轻,一头拱过来被陆执接了个满怀。
“哦哟!!!”
班里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哄笑声。
阮甜甜撑着陆执的肩膀,她的腰后还扣着陆执的手臂。
终于反应过来的小姑娘瞬间羞红了脸,气恼地爬起来,拿起拖把飞快跑出了教室。
“陆哥感觉怎么样啊?”有个男生笑嘻嘻地问他,“摸着没有?!”
陆执没有应答,缓缓站起身。
“我昨晚刚送两个人去急救室。”
他抬起眼皮,轻瞥曹信位置上站着的男生。
“你想做第三个?”
明明是句狠话,却被他说得不急不慢,沉稳有力。
不知有意无意,陆执垂眸,拇指按着唇角伤口,狠狠一擦。
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斗气。
少年脸上带伤,周身有着同龄人不存在的戾气——那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带来的、除却玩闹后的平静。
仿佛你说句“想”,他就真的能让救护车来拉你一样。
和阮甜甜一起之后,陆执好脾气太久。
于是就有人忘了这是一人收拾十五班的狠角色,是十六岁就能在社会上稳住脚的小陆哥。
男生脸色微变,慌乱离开。
周围起哄的人也纷纷收了笑容,该干嘛干嘛去了。
-
卫生间,阮甜甜大力地涮着拖把,委屈地抹了把眼泪。
刚才她刚出教室,男生的那句调笑话就入了她的耳朵。
非常讨厌,甚至还觉得有些恶心。
关掉水龙头,阮甜甜暗下决心,她以后再也在教室里搭理陆执了。
拎着拖把出了卫生间,抬眼就看见陆执等在走廊一边。
阮甜甜当作没看见,脚步迈得贼快。
“哎。”陆执跟过去,软着声音道,“你生气了?”
阮甜甜别过脸,把刚才的决定执行到底。
“不要生气。”陆执帮着阮甜甜拎那根拖把。
阮甜甜把陆执的手拂开,走到班级走廊上哼哧哧地拖着地。
“我去把他打一顿。”陆执说罢就要往教室里走。
阮甜甜连忙拉住他的胳膊:“你打谁?”
陆执微扬唇角:“打曹信。”
曹信非常合时宜的从教室后门露了个脑袋,颤着音凄惨道:“救~命~啊~”
阮甜甜被他逗笑,握起拳头往陆执大臂上就是一拳,气恼道:“打你才对。”
曹信戴罪立功,陆执决定暂时不收拾他。
然而生命不息,作死不断。
当天下午,他就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曹信说他把你的围巾扯秃了。”阮甜甜小手紧张不安地扣着桌角,“还问我在哪买的,要赔你一个。”
正抱着围巾打瞌睡的陆执:“……”
此时正是下午第二节体育课。
临近期末,体育老师象征性地让同学们跑了几圈操场,就原地解散爱干嘛干嘛去了。
大多同学选择回教室自习,其他的分布在学校的各个地方。
陆执比较猖狂,他连跑步都没去,一个人抱着围巾在教室睡觉。
不得不说,阮甜甜这围巾用料十足,又长又宽,又厚又暖,陆执折了几折,护在胸口,睡觉的时候双手插在里面。
跟毯子似的,又暖手又暖心。
“给我看看,哪里秃了?”
阮甜甜朝他伸手,陆执十分不舍地把暖烘烘的围巾递给他。
“还真秃了…”阮甜甜咬着唇,小声道。
陆执喉结滚了一滚:“对不起。”
阮甜甜把围巾又折了一道,没有要还回来的意思:“我,我刚学的,没收好尾…我回家把尾收好了再还给你。”
她说得飞快,抱着围巾就走了。
陆执没太听懂,在座位上琢磨半天。
“收尾是什么意思?”陆执一把揪过刚回教室的曹信,“你跟阮甜甜说什么废话了?”
“啊…那个…”曹信食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眼神乱飞,“陆哥,我跟你说件事,你别揍我。”
陆执眼神一暗:“你不说我现在就揍你。”
“哈哈。”曹信笑得尴尬,“那条围巾,是阮甜甜织的…”
-
胡乔有句话说得好:我给鸡爪子上绕道线,鸡都比你织得好。
当天晚上放学回家,阮甜甜撅着嘴巴,抖着鸡爪,小心翼翼拆掉一条针脚,想给围巾重新收个尾。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拆完之后发现自己装不回去了。
“乔乔…”阮甜甜电话求助,“我织不好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胡乔宛如天神下凡一般,降落在阮甜甜家里。
林书雨好好招待了自家女儿的小伙伴,两个姑娘吃完饭后光脚坐在阮甜甜的床上捣腾针线围巾。
“这样穿。”胡乔吃着零食指挥道。
“哦!”阮甜甜闷闷地点头,仔细穿着粗木针。
紧赶慢赶,在下午上课之前把围巾结结实实收好了尾,阮甜甜兴奋了一路,想着下午就可以把围巾再给陆执了。
然而不凑巧的是,陆执下午不在。
“他那儿有点事吧。”曹信也不太清楚,“反正应该没多大事。”
阮甜甜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于是在下午放学的时候,她电光火石间一转念,踏上了去往陆执家里的公交车。
这次她乖得很,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又踮起脚在窗子那边看了看,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
陆执的确不在家啊。
阮甜甜在车站等着车,无聊的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陆执肯定在零夜,可是她答应了林书雨不去酒吧找陆执,这会儿也不能去。
“小姑娘?”
车站广告牌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把阮甜甜吓了一跳。
“您,您好。”阮甜甜后退一步,微微点头问好。
那是个穿着军大衣,缩头缩手的中年男人。
男人头发几乎全白,衣服也沾满泥灰,一张脸上起了不少冻疮,一笑起来又红又肿十分瘆人。
“你一个人啊?”
或许是想拉近同阮甜甜的关系,男人刻意放柔了声音。
然而粗粝难听的嗓音被掐着,倒有一种猥琐油滑的感觉。
阮甜甜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啊!”男人连忙跟了上去,“你是阮甜甜吧?我是陆执的爸爸呀!”
刚准备拔腿狂奔的阮甜甜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他。
“我还见过你嘞!”陆康富笑嘻嘻的走至阮甜甜身边,“那天你和我儿子一起从家里出来。”
那天……阮甜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叔叔好!”阮甜甜给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陆康富一边“哎哎”地应着,抬手就要扶阮甜甜起身。
贺良玉的忠告像幻灯片似的在阮甜甜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你知道陆执他爸最近刚出狱吗?”
“他爸坐牢的原因是盗窃加猥亵。”
“你天天跟着陆执,别不防着他爸。”
她飞速直起身子,微微后退半步,不安地把手上的围巾换了个手拎着。
现在将近七点,天已经黑了下来。
车站四周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来找我儿子吗?”陆康富的目光直往阮甜甜手上的纸袋里瞅,“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吧,叔叔也在等他,要不和叔叔吃顿饭一起等?”
阮甜甜直摇头:“不,不用了…”
陆康富伸手要去抓她:“跟叔叔见什么外啊…”
阮甜甜突然像是被吓着了一样,连跑带逃冲进马路边的绿化带中。
刚巧路上驶来一辆白色轿车,被突然出现的阮甜甜吓了个急刹车。
车窗降下来,司机从驾驶位探出了个头:“你特么想死…”
“爸爸!”
阮甜甜一声爸爸喊得惊天动地,飞速绕到车子后面,把后车门拉啪啪直响。
“爸你车门锁住了!开开门呀!”
陆康富此时也追了过来,见阮甜甜喊车上人爸爸,没敢上前。
“你谁啊?”司机打开车门,从车子上下来,指着陆康富吼道,“追我女儿干什么?!”
陆康富连忙陪笑道:“我是她同学爸爸,认识,认识的。”
“叔叔再见!我要回家了。”阮甜甜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催促道,“爸爸,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