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从谢厌突然出现,再到他和呼延骏交锋,在这期间,沈寂一直想找机会阻拦,却都未果。
前几日才失血过多,现在就和强敌交手,也不知少年能不能受得住。沈寂紧握刀柄,密切注视着前方两人胶着的身影。
呼延骏吐了一口血之后,反而将郁积在心中的愤恨全都发泄出来,顿时精神百倍,一把几十斤重的弯刀耍得虎虎生威。他身形高壮,眼若铜铃,叱咤之声响彻栗阳城外,刀刀凶狠致命,重逾千斤。
反观谢厌,赤红战袍,墨黑铠甲,包裹着高挑颀长的身躯,在呼延骏的衬托下,愈发显得娇小无力,加上他艳丽精致的容貌,远远看去,确实仿若一位体型纤弱的姑娘家。
然而,正在与他交手的呼延骏心中却极为震惊。面前这少年看似纤弱,但实力果真不俗,也不知那纤细的手臂是如何使出那般大的力气的,两刀相撞,对方居然纹丝不动,反而自己虎口却被撞裂,这是何等的神力!二哥死在他手里着实一点儿也不冤!
呼延骏彻底收起轻视的心思,全神贯注与谢厌打了个天昏地暗。栗阳城外,战马狂嘶,尘土飞扬。
魏军中,冯扬颇有些担心,忍不住开口道:“小谢刚恢复一些元气,怎么突然出城了?”
袁栋见呼延骏有人收拾,不用自己去当靶子,心里大松一口气,但又不满谢厌再次抢了他的风头,便凉凉开口道:“想立功想疯了呗。”
突然一道杀意袭来,他歪首看去,就见战神沈寂用那双深幽平静的眸子盯着自己,背脊顿时寒意滋生,他用手捂住嘴,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他怎么就忘了?沈寂和那谢严有一腿,自己当着沈寂的面说谢严的不是,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啊!
城墙上的魏谦虽不知他说的话,但看到他后退的动作,不禁冷笑一声:“怂货。”这样的人也只能利用利用,重用是不可能的。
战场上,谢厌挥刀狠狠一击,呼延骏差点从马上摔下,他勉强挡住强势的攻击,心道:情报上不是说谢严身中剧毒,快要不治身亡了吗!难道这小子是装出来的?这些魏人到底靠不靠谱!
二哥与魏人合作,要设计杀掉沈寂,结果沈寂没死,二哥死了。如今从魏人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是谢严中了毒,虚弱得不堪一击,怎么这会儿如此狠厉?
这些魏人没一个可信的,合作个屁!
看出来他眼中的犹疑,谢厌忽然一踏马镫,轻盈跃至马背之上,借力腾空而起,挥刀从上往上砍下!
这一刀他带了内劲,一般人极难挡住,呼延骏就是不死也会重伤!
可谁知,刀锋离呼延骏不过一个指尖距离之时,谢厌陡然觉得一股危险感袭上心头,小八也尖叫喊道:“大大有箭!”
泛着寒光的箭尖从西戎军中射出,直逼谢厌面门!此箭角度刁钻至极,而谢厌如今又腾空而起,在旁人看来根本无力躲避过去。
沈寂脸色蓦然剧变,提着刀就要冲上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只见谢厌以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姿势躲过了箭支,并将陌刀砍在了借机逃跑的呼延骏背上!
呼延骏痛呼一声,勉力控制住身形,忍痛往己方阵营逃去。
沈寂暴怒,直接给弓箭手下达命令,冯扬和曹金纷纷骂娘,直言西戎军实在恶毒下作,居然趁双方将领交战之际放冷箭!这下可不得了,魏军都被对方无耻的行为激发出了血性,一个个冲上去就是狂砍。
而西戎军呢?主将落败逃跑,士气大跌,被魏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栗阳城外血肉横飞,鼓声喧天。魏军全都攒着一口气,为谢将军报仇!
被放冷箭的谢厌简直如阎罗降世,刀刀落头,在西戎军中砍出一条血路。有战神之称的沈寂自然不甘落后,一边杀敌,一边时刻关注谢厌,并渐渐向他这边靠拢。
到最后,两人身边都无人敢接近。
沈寂又伸手砍倒一人,闯到谢厌身边,道:“回去!”身体还没痊愈就别在这逞能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谢厌有内力在身,即便解毒那次气血有亏,这几天也全都已经补回来。之前故意以“病体”见魏谦,不过是示敌以弱,只是未料呼延骏竟来得如此之快。
呼延骏此人心机不浅,对呼延智真心敬爱,呼延智的死一定让他对自己充满仇恨,但即便如此,呼延骏也不可能这么无脑地冲过来。
他一定有所依仗。
事实证明,他猜得果然没错,呼延骏不仅心机深沉,还特别不要脸,居然在两军将领交手之时放冷箭,如果不是他历经无数危险,身怀内力,恐怕根本躲不过那角度刁钻的一箭。
而那一箭令他想起原身记忆中的一个人,那就是训练营中的神射手,比谢严年长两岁,名叫武越,只对射箭有兴趣,为人冷傲孤僻,武功还不弱。
还真是看得起他谢厌,居然派了这么一个神人来杀他。武越箭术了得,箭羽之下,很少有人能够躲过。自己方才那种情况下躲了过去,应该让他很郁闷吧?
“沈寂,保护我!”谢厌朝沈寂喊了一声,男人立刻挥舞着长刀将谢厌周围保护得密不透风。
谢厌从挎筒抽出一支箭,张弓,在小八强大的搜索作用下,对准了藏在西戎军中的武越。
武越的任务就是处理叛徒谢严,他本以为一箭就可以解决,结果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被谢严躲开了!这是他射箭生涯中的耻辱,他一定要再射一箭!但心里不免对谢厌生出几分欣赏,毕竟能躲过他箭的人真的不多。
他正混在西戎军中寻找恰当时机,见那道清瘦的身影宛若杀神般收割西戎士兵的性命,冷傲如武越也不禁燃起一丝战意,体内许久不见的热血竟缓缓流动起来。
如此优秀的人才,居然选择成为叛徒,实在令人惋惜!
不一会儿,他见少年将军停下,张弓,搭箭,箭尖直指自己面门!只听“咻”的一声,箭矢裂空,如流星划过天际,越过千军万马,极速向他逼来!
武越反应已是快极,却还是被箭尖划破了脖颈,带出一条血痕,伤不重,却足以令他震撼。
他的箭是如何做到那般快的?他的射程为何那般远?难道谢严的箭术已经比自己超出如此之多?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西戎军已大败,士卒们四散而逃,呼延骏背后伤势严重,谢厌的那一刀几乎砍掉了他半条命。他在副将们的保护下,逃往大营。
武越跟着几个西戎兵逃跑,但越想越不甘心,他苦练箭术十几年,未曾有过败绩,然今日与谢严的交锋,彻底粉碎了他的自信和骄傲,他红着眼眶,捂着自己脖颈处的伤痕,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找谢严问个清楚!
杀了呼延骏的威风后,又打击了武越的信心,谢厌心情极好,加上魏军打了胜仗,大家都很高兴,受周围气氛感染,他装作谢严清冷的人设也险些绷不住。
一来打了胜仗,二来魏谦初来乍到,沈寂便命令下去,借着庆功宴替魏谦接风洗尘。
谢厌今日又立了大功,众将士对他极为推崇,即便他想借身体不适,也没躲过去众人的轮番敬酒。毕竟他今日的威猛大家伙儿都瞧得清清楚楚,哪像是体弱之人能有的?
谢楼主在游戏世界的时候,即便最后坐拥缚天楼,手下人数众多,饮酒也只能独饮,因他的手下都畏惧于他,不敢如此放肆地跟他勾肩搭背、口吐豪言。
除了小久,但在小久死后,他就再也没人陪他了。
冯扬担心他的身体,便没敬他酒,只时不时与他说上几句话。曹金没想那么多,反正他今天看到谢厌的英姿,心中更生几分敬重,不论如何都要同他共饮,冯扬拦都拦不住,就要眼睁睁瞧着微醺的谢厌再次灌下一盏,却见那酒杯在半途就被一只大手夺了去。
“将军?”曹金见到沈寂有点发虚,他听军中传言,将军似乎看上了小谢,对他维护得紧,自己让小谢喝酒会不会让将军不高兴啊?
沈寂扫了他一眼,将他看得羞愧低下头去,而后面向双颊酡红的少年。
“沈寂?”谢厌意识还很清醒,正要将酒盏夺回来,却被男人松松捉住手腕,往外走去。
“将军,您要带小谢去哪?”冯扬微微皱眉,他也听了那些流言,本来并不相信,但观将军对小谢的态度,不会是真有那方面的意思吧?
沈寂回头看他,就在他觉得沈寂不会回答的时候,这位沉默寡言的将军居然破天荒地解释道:“他还小,不能多喝。这是魏监军的接风宴,你们应多陪他。”
谢厌闻言,在心里嗤笑一声,这男人表面老实,内里还挺腹黑,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灌醉魏谦吗?
同样领悟到他用意的冯扬,立刻挑了下眉,微笑拉着曹金一起向魏谦走去。其他人见状,纷纷随大溜去给魏谦敬酒。
而大功臣谢厌被战神将军拉到卧房中,睁着一双有些迷蒙又有些狡黠的眸子,直愣愣地瞧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实在是有些高,像座大山一样,微弱的烛光完全被他遮住,将瘦弱的少年笼罩在阴影之中。
两人谁都没开口,屋中寂静一片,默默对视片刻,沈寂见他似乎有些疲惫,便移开目光,道:“你早些休息。”
丢下这句话,他就作势离开屋子,要是再看下去,他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龌龊之事。
少年是悍勇之将,绝世之材,他的那些想法完全就是对少年的一种亵渎!
“沈寂。”少年清清冷冷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男人停下脚步,回身看去。烛光影影绰绰间,容貌昳丽的少年倏然绽开一抹浅笑,眉目秀致,朱唇轻启,“谢谢你今日护我。”
潮流般的火热在胸腔处轰然炸开,素来冷静的男人仿佛见到猎物的头狼,大步迈回去,一把将歪在椅子上的少年抱起来,搂进怀中,这一搂抱,就再也不舍放下。
他是真的栽了,栽得莫名其妙,却又栽得甘之若饴。
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谢厌双臂环住男人脖颈,低首对上男人暗藏幽火的目光,轻笑一声,“做什么?”
男人双臂紧了紧,喉结微动,沉声道:“我认栽了,你接受吗?”
明明该欣喜高兴的谢厌,此时却忽觉眼眶酸涩,心绪难平,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沈寂,目光中满是珍视。
改名换姓又如何?脱胎换骨又何妨?他的小久说了要陪他到永远,就绝不会食言。
双手捧住男人满是胡子的脸,谢厌俯首在他额上响亮亲了一记,笑道:“你这胡子,碍事。”
沈寂将他拥得更紧,一直压抑的情绪因他这一言一行瞬间爆发出来,几欲淹没了他的理智。他很想亲亲少年,但想起方才少年嫌弃他的胡子,担心自己扎得他疼,只好强忍着,只在少年鬓边吻了吻。
抱了好一会儿,沈寂才将谢厌放下,气息有些粗重,似乎不敢与他对视,只低声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后,便落荒而逃。
留谢厌在屋中,兀自轻笑起来。
翌日,城外无敌,城内安定,军营里将士因为昨夜喝了酒,起来得有些迟。
曹金素来酒量好,天还未亮就来到练武场锻炼刀法。他本以为自己是起来最早的,结果到达练武场,竟发现有一人只穿了件赤色战袍,于练武场上挥汗如雨。
再定睛看去,不禁心中纳闷,这人谁啊?他怎么从来都没见过?难不成是新兵?
带着疑惑走近,那人见他来了只瞥他一眼,一句未言,继续练武。曹金心里就有些不爽快,起得比他早就算了,见到他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这人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却忒没礼貌!
“那谁,新来的吧?报上名来。”曹金朝他嚷了一句,结果那人却充耳不闻。
嘿!他老曹在军中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不给脸的!曹金在心里郁闷了一句,冲上去就要教对方做人。然而,他还没碰到对方一根汗毛,就被摔了个狗吃屎。
这年轻人实力不俗啊!都能跟将军媲美了吧!曹金见到一个好苗子,心中高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道:“你小子挺不错啊,叫什么名字,我去帮你向将军引荐引荐。”
年轻男人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看他一眼,终于开了尊口:“你皮又痒了?”
嚯!曹金顿时瞪大了眼珠子,这人声音怎么跟将军一模一样,连语气都没有丝毫差别,他到底是谁?
“你、你……”他瞪着男人简直说不出话来,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老曹。”冯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曹金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连忙转身问冯扬:“老冯,我们营中最近招了新兵吗?”
被他的话气笑了,冯扬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对他身后的男人道:“将军,老曹就是起太早,脑子还没转过来弯。”
沈寂“嗯”了一声,又横了一眼曹金,大步离开练武场。
被这一出弄懵的曹金张大嘴巴,扯住冯扬的袖子,“老冯,这真的是将军?将军居然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英俊?”
看他这一副傻样,冯扬无奈笑着点头,“你可别忘了,将军也才二十来岁,当然年轻。”只是之前一直留着胡子,遮住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出来罢了。
其实他一开始也是懵的。他早上醒得早,起来去茅房方便,结果就被将军逮住,不容拒绝地将他拉到自己屋中,劈头盖脸来了一句:“胡子怎么刮?”
一脸茫然的冯扬:???
哪知他们英明神武的将军,居然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看你胡须刮得不错,教我。”
冯扬这才清醒过来,借着晨曦微光,看到男人下巴处似乎被刮伤了一个小口子,还渗着血丝。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将军居然舍得刮他留了这么多年的胡子?
不过对于沈寂的心思,他也不敢多加揣测,既然将军要学习刮胡子,那他就尽心尽力地教。于是一人教得认真,一人学得用心,很快就将那一脸胡子解决了。
看到露出真容的沈寂,冯扬还是忍不住腹诽:将军这是有多暴殄天物啊?这张脸干什么要用胡子挡着?
仿佛看出来他心中所想,沈寂问:“呼延骏昨日是如何称呼谢严的?你们以前又是如何看待谢严的?”
心中陡然一惊,冯扬刹那间就明白了将军的用意,倘若大魏战神是个这般俊美之人,恐怕一开始就会有人用那种眼光看待,还会有人不服气,那这个将军当得也太没有威严了。想到小谢之前一直被人嘲笑娘气,冯扬便觉心里一堵。
“那将军为何今日要去了胡须?”
沈寂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要谈情说爱,只递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兀自去了练武场。
冯扬:“……”他压根不懂啊!
当军营里的将士皆因沈寂的真容感到震惊的时候,谢厌却被薛方拉到军医处,在她的带领下,替那些受伤的士卒看了个遍。
“谢严,我找你来是请你帮忙的。”薛方一脸凝重,“我能感觉出你医术很高,所以想请你出手救治他们。”
这些士卒在战场上受了伤,有的人幸运,熬过去就好,可有的人容易受感染,那就真的只能命丧黄泉。
军队中,因伤而亡的实在太多。谢厌记起上个世界中,他的那本《疑难杂症详解》问世之后,军队中因破伤风死亡的人数锐减,还有一些断肢之人,也因为妥当的处理,不会因为流血过多或大面积感染而死亡。
如今他身处军营,亲眼见到这些人的痛苦无助,本来冷漠的心终是受到一丝触动。
“可以,”他眸光冷淡,说出的话却令人欣喜,“你备好纸笔,我将应对之法都写下来,你照着上面去做便可。”
薛方本来只是抱着微弱的期望,未料他居然真的有法子,顿时高兴起来,但心思一转,忐忑问道:“你将方子写给我,我不就学会了吗?”她本意是想让谢严自己出手的。
哪知少年将军只反问:“有问题吗?”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看起来极为清澈,薛方只觉得心口一悸,忽觉无地自容。
她出身杏林世家,从小学医,家中典籍都被翻烂。可是后来,家中突生变故,她来军营的目的就是为了避难。以前她因天赋卓越素来自傲,可是如今,她却屡屡为这个少年深感动容。
谢厌不仅医术远高于她,就连这种无私的情怀都比那些自诩杏林圣手的人高得多。毕竟谁家的医术不是藏着掖着的?能这般大方地将疑难之症的解决方法告诉他人,当世仅见。
她越想眼眶便越发红了起来,自己要学的还有许多!
不知她心中所想的谢厌,迅速将方子写完,而后起身道:“我该去练武场了。”
“等等!”薛方及时叫住他,认真道,“我不会妄自居功的。”
少年将军只留下一个诧异的眼神,便踏步离去。
小八在他肩头忍不住说道:“这姑娘品性不错啊,你真的不打算收她为徒?”
谢厌笑道:“我现在的身份是个将军,更何况,你见过上赶着收徒的师父?”
肩上的金光一闪一闪的,小八在心中哀叹一声,有时候他是真的跟不上宿主大大的思路啊。
谢厌前脚刚离开军医处,林奕后脚就来寻薛方。昨日见到谢厌在战场上的骁勇,林奕终于相信,他是真的已经解了毒。而且那个射冷箭的人他也认识,就是训练营中的武越。
义父派遣武越来暗杀谢严,那说明毒已经对谢严无用,谢严是真的背叛义父了。
谢严背不背叛他不管,他只想知道,薛方是不是真的能解毒。
正在研读谢厌方子的薛方,见林奕进来,不紧不慢地将纸叠好,塞进衣内,问:“林副将受伤了?”
林奕生得俊秀温雅,在军中人缘素来不错,不过薛方才来军营不久,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并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但不管他是何等人,反正现在在她心里,谢厌绝对排第一!
“薛大夫,谢将军的毒是你帮他解的?”林奕开门见山道。
薛方再傻,也知道谢厌身上的毒并不寻常,可能这背后还有不少文章,如今林奕突然问起,她便道:“你如果不是来治伤的,就请离开,我还有很多伤员要照顾。”
林奕无奈一笑,“我没有恶意,”他突然将上衣一扒,在薛方躲闪不及惊讶至极的眼神下,苦涩道,“实不相瞒,我也中毒了。”
薛方定睛一看,见他心脏周围的筋脉确实有些发黑,与谢厌的症状一模一样,心中顿时一惊。
这都是什么情况啊?她根本不想被卷入那些阴谋诡计中,而且,她也根本不会治。每个人身体不同,谢严教给她的法子可以治好谢严,但不一定能治好林奕啊。
她低首思虑片刻,在林奕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你还是去找谢严吧,这毒我不会解。”
言罢,不顾林奕惊疑不定的眼神,兀自去照看伤员。
谢厌还未行至练武场,就听里面乱嘈嘈一片,难道今日沈寂没来吗?毕竟有沈寂在,谁敢胡言乱语?
他刚一进去,就接收到不远处曹金朝他挤眉弄眼的表情,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曹金一脸神秘的笑容,“你看看上面。”他指了指练武场中间的高台。
谢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一位粗壮高大的士兵被另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按倒在地,周围人俱击掌欢呼,揶揄哄笑。
他眸光一亮,在曹金期待的目光中,浅笑开口道:“将军依旧神勇。”
本来还期待着他问“这厉害的年轻人是谁”的曹金:“……”为什么只有他那么蠢那么蠢!为何小谢居然一眼就要看出来那是将军?这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军营中跟他一样蠢的人大有人在,否则那些上台跟沈寂比试的人是闲着没事儿干吗?这是将军在故意装新人立威!
高台上,正准备继续的男人,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他似有所感,侧首瞧去,就撞上了谢厌温和赞赏的眼眸。
脸上顿时发起热来,他正要下来停止这场游戏,就听心心念念的少年朗声开口:“我来试试。”
一些看热闹没认出沈寂的将士们俱哄闹起来,小谢将军的功夫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就让小谢将军虐一虐这面生的年轻人!
沈寂心口顿生一股灼热,浓眉下一双眼眸,执拗地盯着少年向他走来,少年有多强,他很清楚。
两人相对而立,全身每一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就在众人看得无聊之时,两人同时动了!
年轻俊美的男人出手如电,就要擒住对方的肩膀,却被美貌少年灵活躲开。两人交手几十回合,俱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捉住。
台下众人越看越觉得热血沸腾,纷纷击掌喝彩,其中以曹金的嗓门最大。
又过了一百来招,眼见一时半会儿根本分不出胜负,谢厌忽然露出一个破绽,等着男人来击破,却没想到,沈寂竟然也突然摆出了一个破绽,面对着自己。
两人同时停手,目光胶着在一起,周围人的哄闹声、欢呼声似乎与他们格格不入,他们独成一个世界。
“到底谁赢了?”
“对啊,小谢,你们谁赢了?怎么不打了?”曹金的大嗓门响彻全场。
谢厌回过神来,微一拱手,“将军神威,末将自愧不如。”
男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讨论声中,开口道:“谢游击不必自谦,我在你这年纪,远不及矣。”
真的是将军的声音!一些像曹金一样的蠢人纷纷想要自拍一掌。
练武场外看了整场比试的魏谦,目光微沉,这谢严看来真的不好对付。
台上的沈寂此时压根顾不上旁人,他的心中眼中只剩下谢厌。
“曹金、冯扬,你二人负责训练,我与谢游击换个地方继续比试。”沈寂吩咐之后,便领着谢厌大步离开。
不明所以的人,只觉得将军果然是个武痴,如今终于遇到谢将军这样的高手,自然迫不及待要互相研习武艺。他们应该要向大将军和谢将军学习。
察觉到什么的冯扬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实在的,除却性别,这两人当真相配,不过估计他们也不会在意旁人眼光。
谢厌跟着沈寂出了练武场,魏谦就站在那儿,两人却似未见一般,径直从他身边经过。若是有心人注意观察,便会发现沈寂的脚步越来越凌乱。
一路垂首跟着沈寂,谢厌刚行至他的卧房门前,便被率先进入的男人,一把攥住手腕拽了进去。
门轰然一声被关上,谢厌的背紧紧贴在门上,只听到面前男人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一道饱含情意的低语。
“我胡子剃了,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