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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后来也没顾得上说几句话,谈遇接了一个电话急匆匆就离开了,听起来是部队里的事,很急的样子。
余彤也是累极,回了宿舍倒头就睡,凌晨转醒的时候脑子里还都是谈遇在医院走廊里的背影,拐弯的时候他有回头看过来。
其实是想抱抱他的,但是当时手脚不听使唤靠在墙上一步都没挪。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余彤没了睡意索性坐起来,她拿过手机翻到通讯记录,犹豫了一下存了谈遇的号码。
那个孕妇被送到icu观察了三天才转回普通病房,余彤去看过两次,听护士说精神状态不太好,闹过几次之后就一直呆呆的不理人,嘴里有时候会碎碎念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再见到谈遇是在一周后,他提着果篮站在病房门口,大约是做了很长的心理建设才推门进去。
余彤远远的看着没上前,在护士站和几个小护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眼神却一直留意着病房的方向。
谈遇出门的时候一侧头就撞上了余彤的视线,和他对视她也不闪不避,依旧是和同事谈笑风生的。有人递给她一个文件,她拿笔签了字,用右手中指的关节敲了敲桌子往走廊另一头去了。
那是她的招牌动作,谈遇本能地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转过弯是个大圆台,落地窗外阳光正好。余彤双手插在口袋里,回身看到谈遇也不意外。
他今天穿了件卫衣又有了点当年的样子,仔细看其实还是那个大男孩,寸头毛茸茸的度了一层光圈,让人有想摸一把的冲动。
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的面对面站着了,余彤有点恍惚,又仿佛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开场,两人沉默了一会。
其实反倒觉得两人现在这样的状态有点好笑,余彤侧头盯着窗外道:“你战友的家属她精神状态不太好,之后可能要转到精神科。”
谈遇“嗯”了一声,动了动喉结半晌后还是问:“这两年还好吗?”
这话问的忒没意思,余彤抬头不咸不淡地道:“好不好的你不会自己看?”
谈遇被噎了一下,转了话头问:“f市的时候你来找过我?”
余彤被剪短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微微侧过头明显的不想回答。
电话这时候响起,是手术室那边的,余彤两三句挂了说马上就到,路过谈遇身边的时候她停下来。
“驻地就在北京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吗?”她说着抬头去审视他,“还是说不想见我?”
“不是。”谈遇下意识反驳。
余彤打断他,“你想好了再说。”
她说完就疾步消失在了拐角处,谈遇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路过走廊正好看到林风眠从病房里出来,正低头翻着病历。
视线相对两人同时点了点头,谈遇往前走了两步听见后面林风眠在叮嘱护士,说那天车祸孕妇要密切观察精神状况,他几步走回去主动问起来。
“这里人多。”林风眠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去我办公室说吧。”
余彤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下午,错过了午饭时间也懒得再跑出去,随口吃了两块面包充饥,打开手机看到有好几个沐暖的未接电话。
沐暖毕业就回了海城,在当地电视台做了个小记者,还是架着相机到处跑。
余彤倒了杯水打回去,还没说话就听那边传来呜咽声。
余彤翻着手上的资料只以为她是工作上受了委屈,调侃道:“怎么了大小姐。”
沐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了好几次才说完。
“你再说一遍?”余彤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一夜情?”
“不是。”沐暖抓着头发渐渐平静下来,“我这么大人了发没发生什么我还是知道的,就是早上起来看到一个男人躺在旁边怪吓人的。”
余彤揉了揉太阳穴,恨铁不成钢道:“你自己什么酒量自己不知道吗,比我也好不了多少,酒吧那种地方你大半夜的去是有多想不开。”
沐暖这会儿又没事人一样了,嘴硬道:“那不是为了祖国伟大的新闻事业嘛。”
余彤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确定没吃亏?”
“没有。”沐暖说,“衣服都穿的好好的,应该就是纯洁的躺了一夜吧。”
余彤:“......”
默了一会儿她无力道:“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沐暖嘟囔着说知道了,话锋一转又道:“你还别说,那个男人长得绝对精品,我也见过不少明星都没他好看。”
余彤摇摇头继续翻文献,随口道:“那你没留个联系方式?”
“没,我走的时候他还没醒呢。”
沐暖还真的有点懊恼一般,又道:“不过我把手表留在那了。”
余彤吸了口气哭笑不得,“大小姐我拜托你下次有这种好事先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在贫困线苦苦挣扎的闺蜜,你要说陪你躺一晚就有十几万的表我打个飞的就能过来。”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沐暖说,“他当时的睡相真的就特别无辜。”
余彤挂了电话看沐暖又在宿舍群里说起这件事,秦九九冒出来问是不是上次她在美国帮她买的那块表。
沐暖想了想说是,又问怎么了。
秦九九“哦”了一下,说没什么,那表刻了你名字的。
沐暖惊的只剩下一句卧槽,余彤看了一会儿笑笑又摇头继续赶论文。
每个人的生活都或多或少会有一点小意外,很多当时以为惊天动地的大事,过后看看其实也不过如此。也有很多事当时以为微不足道,时过境迁才发现是人生的岔路口。
关上电脑已经是傍晚,宿舍群里还是很热闹,余彤敲了敲肩膀走到窗边,落日夕阳好像从来比清晨要多一些惊心动魄的美。
也有很久没能有心情欣赏一下景色了,每个城市,每个职业都像是一座围城,我们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活着活着就成了灰扑扑的,面目模糊的路人甲。
余彤想希望这个词其实从来奢侈,但是最近她好像又多了很多感慨,觉得生活突然又一下子有了色彩。原因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点开手机划过谈遇的名字,余彤笑了笑,这时候外婆的电话过来,接起来就听外婆在那头抱怨,说都多久没回国一趟家了。
余彤有点心虚,收拾东西回了趟外婆家,到了发现小姨一家都在。
一家人聚在一起总是热闹,讨外婆欢心这件事宋怀信这些年是练的炉火纯青,几句话就逗得外婆哈哈大笑。
自从谈遇走后宋怀信就隔三差五的总得来条短信,或者干脆一声不吭出现在学校或者医院里,借口总是外婆让送点什么东西。后来余彤真烦了,他才收敛一点。
饭桌上的话题有意没意的也在往感情问题上扯,余彤听得烦心给陆闲庭发了条短信让他打个电话过来假装医院有事。
宋怀信追出来说要送她,余彤扬了扬手机说已经打了车。
上了车余彤才松口气,后视镜里宋怀信还站在小区门口,她收回视线侧头盯着窗外发呆。
司机殷勤的挑着话头,余彤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渐渐的才觉得不对劲。她警觉起来去查看手机上的路线,脑海里联想起前段日子的新闻,心里隐隐怕起来。
“师傅。”她垂着眼假装随意的问,“这条路不对吧。”
司机解释:“这边避开大马路近一点,还不堵车。”
余彤早年学过些格斗但都是些三脚猫功夫,车内这么狭小的空间能不能对付一个身强力壮的男性尚且是未知数。
她一边不动声色的应着一边去翻通讯录,谢图南那边打不通大概是在外面应酬,划到他的秘书那里旁边就是谈遇的名字。
那边很快接起来,余彤问:“你在部队吗?”
“还在外面,怎么了?”
余彤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司机的神色,“那你等会接一下我吧。”
她说着发了具体的地址过去,谈遇没多问,说好。
余彤却突然觉得委屈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说谈遇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混蛋。
总算安全下了车,余彤腿有些发软,蹲在小区门口捂着哭的发红的脸,只觉得这么多年还没这么狼狈过。
“彤彤。”谈遇在旁边蹲下,心疼的不行伸了伸手却没敢碰,只小心地问:“怎么了?”
余彤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撇开脸解释道:“刚才那个司机不像好人。”
谈遇叫了声彤彤握紧了拳头,“我......”
他顿了一下神色有些痛苦,“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多着呢你对不起有什么用。”
余彤说着伸手也分不清是在推他还是打他,谈遇闭上眼闷不吭声的受着,心针扎一般的疼。
余彤边哭边说:“这些委屈都是你给的,你发过誓的谈遇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要让我一辈子平安快乐的,你说让我等你的,你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查收一下红包,晚安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