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锋似乎是真气着了,一声吼像是在房间里面直接炸开,震得人耳膜发疼。
“你疯了吗?”接着第二句炸开。
宁星晚强忍住耳膜的不适,直直的看着他:“她在家里吸.毒,送到戒毒所不是很正常的思路,为什么是我疯了?”
要疯,也是他们一家三口比她先疯吧?
周永锋胸膛起伏剧烈,像是不认识一样盯着眼前的女孩,满脸痛心:“晚晚,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现在才发现而已。”宁星晚已经懒得再装什么乖乖女了。
周婷婷的那一句“他根本不爱你”像是魔咒一样,嗡嗡嗡的一直在耳边循环。
此刻,宁星晚才觉得,他说的可能也对,她是疯了。
“而且,我今天回来就是跟你说一句,我准备搬到姐姐家去住了。”宁星晚顿了一下,“以后可能都不会再住回来。”
“……”
周永锋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一道雷劈中,半天没缓过神来:“你说什么……”
恰好此时,周尤娜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一看眼前的情景,手里的托盘“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到宁星晚腿上,隔着薄薄的裤袜,一点点刺痛着小腿上的皮肤。
可她像是没有感觉般,愣在了原地。
因为她看到靠坐在床上的人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像是一口气忽然没吸上来,往后倒了下去。
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
有周尤娜哭喊着叫“赵医生”的声音,然后一群人涌了进来,围在床边。
隔着人群,她看不真切,只是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次因为一个烤红薯,把爸爸气到心脏病发的场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的飞进脑子里。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落在鞋面上。
宁星晚攥着书包带子的手微微发颤。
怎么办严烈,说好了不再为他们掉眼泪了。
可是周尤娜的那一句“你是不是真想气死你爸爸”一遍遍的回响在耳边。
宁星晚看着躺在担架上被抬出去的人,忽然像是大冬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凉水,从头凉到脚。
会不会?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私立医院环境清幽。
一个人坐在一楼大厅的空椅子上,周围从人来人往变得空旷寂寥。
宁星晚都保持着一个动作没动。
也没人来叫她,是她自己打车跟过来的。
她就这么坐在位子上,盯着鞋面上的一个小泥点发呆。
脑子很空,像是呼呼的刮着狂风。
又像是很吵很乱,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直到身上的手机响起,宁星晚才忽然像是回过神来。
她接了电话,可是没出声。
那边传来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声音:“晚晚。”
“……”宁星晚张了张嘴,想发出点声音,可是嗓子像是被谁捏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晚晚,不是你的错。”严烈在那边低声平静的说。
“……恩……”好像说出一个字,接下来的就很容易,像是堵在心口的塞子一下被他拔了出来。
宁星晚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严烈,我有点怕……”
严烈在那边攥紧了手机,低声轻哄:“别怕,没事了。刚刚你姐姐给我打过电话,说他已经没事了。你不放心的话,现在可以去看看。”
“……”
宁星晚挂了电话才发现手机上很多个宁如歌的未接来电。
她之前竟然都没知觉。
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宁星晚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按了去顶层的电梯。
到达时,正好看到赵医生从病房出来。
“宁小姐。”赵医生扶了下眼镜,似乎对她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
宁星晚:“赵医生。”
打完招呼,就该错身而过,各走各路。
可赵医生似乎有话要说:“宁小姐,周先生的状态不是特别好。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再有下次,估计就得动手术了。所以……这段静养期间,最好让病人保持一个好的心态。我想,宁小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宁星晚看着他的脸,忽然生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就跟听到周尤娜劝她听话时心里的感觉一个样。
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人从她眼前被抬出去,她甚至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合起伙来的大型欺骗。
“知道了,赵医生。”宁星晚说。
在赵医生要踏进电梯的时候,宁星晚突然开口问:“对了赵医生,他……我爸爸什么时候能出院?”
赵医生回头看了她一眼:“如果恢复的好的话,观察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还挺快。
之前那个阵势,她甚至想过最坏的结果。
所以,只是她自己吓自己吗?
宁星晚站在病房外,半天没动。
很奇怪的,她竟然有点不敢开门了。
门却很识相的突然自己从里面打开了,周尤娜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来了。”周尤娜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意料之中、生气、隐忍、欲言又止……
像调色盘一样。
宁星晚没给她继续发挥的空间,错身而过进了房间。
周尤娜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顿了片刻,相当识相的出了房间,还带上了门。
周永锋慢悠悠睁开了眼睛,鼻子上还驾着呼吸机。
宁星晚站在原地,第一次生出了一种类似局促、心虚又不知所措的感觉。
就好像是打破了家里名贵花瓶的小孩儿。
做错了事,等待着家长的批评责骂。
“晚晚。”周永锋摘了呼吸机,低声喊她。
“诶,你别……”宁星晚上前一步,想阻止。
周永锋摆了摆手,声音还是很低:“我没事,这个就是图个心安,其实没多大作用。”
“……哦。”宁星晚往回退了一步,低声应。
周永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晚晚,爸爸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宁星晚猛地抬起头。
周永锋看着她,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我知道我一直对你很严格,但是晚晚,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你是宁家的小姐。”
“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也没办法啊……”
周永锋说到这时顿了一下,声音又低下去几度:“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好好教导你,没想到……却把你越推越远……”
“……你别说了。”宁星晚突然嚅嗫出声,眼眶微微发红。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到他提起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哭。
周永锋叹了口气:“晚晚,是爸爸做的还不够好。你……能原谅爸爸吗?”
“……”
宁星晚的泪,毫无预兆的砸落下来。
“你不会就这么原谅他了吧?!”光是听电话里面传来的动静,都能知道那端的人有多生气。
宁星晚坐在医院的花园里,仰头看向天上的星星,声音有点飘:“姐姐,你知道我等这一句对不起等了多久吗?”
“……可是,”宁如歌噎了一下,火儿却还是噌噌的直冒,“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真心的呢?他那个老狐狸,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次肯定也是为了哄你回去,故意这么示弱的!”
月亮很亮,就高高的挂在头顶。
可是很奇怪的,竟然没有星星。
宁星晚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半颗。
“我也不知道,可是姐姐……”宁星晚低声说,“即使是骗我的,可是他还愿意骗我啊……”
宁如歌:“……”
宁星晚知道自己傻的要命,竟然因为一句对不起,就心软了。可是他提到妈妈,提到他那么严厉的原因,好像这十几年的委屈都有了一个解释。
她并不是真的原谅,那些伤害就像摔碎了的杯子,强行粘上了,可是裂痕依旧在。
她只是没办法在那么强势又自我的男人在被她气进医院还跟她道歉的时候,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宁星晚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有点冷:“姐姐,那你教教我,我能怎么办。”
恨铁不成钢的宁如歌:“……所以你答应要搬回去了?”
“……恩。”宁星晚抱紧了手臂,缩在藤椅上,小声说,“他答应会把周婷婷送到戒毒所,条件是我要回去住。”
宁如歌觉得稀罕:“他竟然愿意把宝贝女儿送到戒毒所?”
大概是“宝贝女儿”几个字听起来太刺耳了,宁星晚撇了撇嘴:“可能也就把她送出去住一段时间做做样子吧,送没送去谁知道呢。”
“……”宁如歌终于笑了一下,“总算你还不太傻。”
宁星晚这就不太同意了,难得了提醒了一嘴:“姐姐,我期中考试可是年级第一!”
搁这儿说谁傻呢?
宁如歌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那祝愿你能早日把智商用到周家那一堆破事上来。”
宁星晚:“……”
哎,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姐姐为什么要对她提这么高的要求?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是该好好反省一下那一堆破烂事儿。
挂了宁如歌的电话,宁星晚又不死心地朝天上看了看。
还是没有星星。
倒是夜风越来越凉,吹在脸上丝丝的疼。
宁星晚抱紧了胳膊不想动。
楼上周尤娜正在贴心的服侍周永锋吃饭洗漱,宁星晚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其实有时候想想,她也挺佩服周尤娜的。
一辈子全都压在一个男人身上,伺候他穿衣吃饭,嘘寒问暖,还得给他生孩子。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等着一个男人回家。
生气他的生气,高兴他的高兴。
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
宁星晚突然有点迷茫了。
正愣神呢。
忽然一个卷着熟悉橘子汽水味道的衣服兜头罩下,将她裹的严严实实。
一下子就将外面的寒风隔开。
宁星晚仰头一看,惊叫出声:“严烈?你怎么在这?!”
严烈单手插着兜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绕过长凳,坐到她身边。
“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他舒展着长腿,淡声说。
“……”
这家私立医院在郊区,不仅偏,还很远。
宁星晚估摸了一下从他家到这儿的距离,忽然有点说不上话了:“……你不会又是骑自行车来的吧?”
严烈笑了一下,替她拉好身前的外套:“这地儿要骑自行车,估计得半夜才能到。”
“……也是。”宁星晚摸了一下鼻子,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可能真的得充充值了,“那你怎么会现在跑过来?”
严烈侧过头盯着她的小脸,目光逡巡了一个来回,才摸着她的发顶轻笑了一下:“这不是,怕你哭了没人哄吗?”
宁星晚:“……”
这下,她真的有点想哭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宁星晚吸了一下鼻子,把他的大手捉到手里,“所以你就专程赶过来想把我弄哭吗?”
严烈:“……不许瞎冤枉人。”
他捏着她的手指递到唇边轻轻吻了吻,然后低声说:“我哪儿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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