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一分钟,比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这种白热化不是体现在球场上,而是两个班的拉拉队们几乎是抱着“你死我亡”的态度疯狂应援。
由于刚刚才发生过疑似“犯规”、“下黑手”的情况,两队人马都心有不甘,因此几乎裁判一吹哨就扯开了嗓子。
宁星晚站回篮球框下,结果“七仙女们”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团队感,也纷纷凑了过来,在她身旁挥舞着彩球丝带,像一个个火红的小辣椒。
她的目光却只落在场中央那个绑着粉色发带的少年。
他迈开长腿风一样奔跑,额前的湿发拨开,露出坚毅冷峻的脸部轮廓,手肘处飘扬的丝带却像是羁绊住他的唯一温柔。
莫名的,宁星晚悄悄红了耳根。
球场上,以十三班的开球作为开始。
路凡一路利落的运球迅速压到二班篮筐下,隔着几米的距离,他看了眼站在后面的宁星晚,然后扯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邪笑,引得周围一阵尖叫。
宁星晚盯着他的脸,嘴唇动了两下,无声吐出两个字。
路凡一愣。
无耻。
她说。
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秒,结果被张兵钻到空子,迅速断下他手上的球,然后一个远投,将球甩了出去。
此时时间只剩最后几秒。
路凡反应过来,低声骂了句“操”,然后迈开长腿迅速回防。
但为时已晚,严烈在中场接到球,原地起跳,绑着丝带的手肘高举过头顶。
一个远投。
压哨的三分球。
粉色丝带在空中漂亮的飞舞。
“耶——赢了!!!”
整个体育场爆发出一阵掀翻天窗的尖叫声。
就连周围的吃瓜群众都纷纷报以热烈掌声。
这瓜吃起来才又甜又多汁,是个好瓜。
二班的小鸡崽们纷纷上前,将五名队员围在了中间。
“太帅了,烈哥!今天你身高两米八!”
“滚啊,烈哥随时都两米八好嘛!”
“就你会吹彩虹屁,之前不还说我们是菜鸡,输定了吗?”
“没有严烈,你们本来就是一群小菜鸡!”
“我可是得过两分的男人!”
“那你真是好棒棒啊,连我们班总分零头都没有!”
“……”
一群小鸡崽刚没说两句,又互啄了起来。
严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刚抬脚准备往外走,几个外班的女生围到了他身前。
“你是叫严烈吗?这个水给你喝。”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甜笑着递过来一瓶水。
宁星晚刚准备上前的脚步一顿。
严烈朝她看了一眼,然后淡声拒绝:“我不渴。”
说完,便抬脚朝体育馆外走。
“诶——烈哥,你去哪?”侯川在人群中伸长了脖子的喊道。
严烈头都没回,捞起一旁脱掉的t恤,抬起指尖朝后挥了挥,然后大步的朝门口走去。
像是一回头,就会掉进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咦,他就这么走了吗?”
“不会是专门来打这场比赛的吧?”
“说不定是路过呢?”
“你没事从体育馆路过?他都快一年没来学校了好不好!”
“……”
众人纷纷目送救场英雄离去。
张兵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摇着头啧啧感叹:“男人!这他妈才叫男人!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不带走一片鲜花和掌声,低调又优秀,简直太他妈帅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弯的。”一旁的江小西朝天翻了个白眼。
“江小西!我他妈是不是弯的,你还不知道吗!!!”张兵经过一天的艰难险阻,终于被惹炸毛了。
“我知道个屁。”江小西翻完白眼,拍了拍自己的小裙子,傲娇的扭着小腰离开。
他们这个场子的人也随着比赛的落幕,开始勾肩搭背的朝外走。
宁星晚抱着两瓶水,拿起一旁自己的书包,朝他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一旁的周礼安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扶了扶刚戴上的眼镜。
“严烈!你等等!”
宁星晚追出体育馆,结果前面的人越走越快,眨眼之间都快出校门了!
宁星晚咬着牙,一路小跑,结果没注意,飞扬的头发突然勾到了低垂的树枝,扯的头皮一痛。
“啊——”宁星晚闭着眼睛,发出一声轻呼。
前面疾走的身影一顿,停下了脚步。
宁星晚正焦急的回头解着那缠成一团的头发,结果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指骨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然后那只手捏着她的发丝,温柔细致的慢慢一点点解开缠在树枝上的头发。
宁星晚仰头看他。
和煦的日光透过叶缝落在他清俊的脸上,打下一点点圆圆的斑驳光圈。他的脸上发梢还在滴着汗,眉梢轻拧,唇角抿直,垂着眼,没看她。
是他一贯隐忍又温柔的神色。
宁星晚心中一动,忽然轻声开口:“严烈,是不是只有每次我受伤了或者遇到危险了,你才会出现?”
……
严烈指尖的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什么,终于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声音却是反常的严肃——
“别胡说。”
“也别做傻事!”
宁星晚:“……那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喜欢我呢?”
旭日当头,和风细暖。
女孩素面朝天的容颜,是夜深人静时盛开在他梦境深处的温柔陷阱。
她目光清澈如湖水,不含一点杂质的望着他,就足以令他溃不成军。
手上的发似乎越缠越紧,严烈手指发颤,心焦如焚,声音很低,“我没有……”
“行了,你别说了!”宁星晚出声打断他,然后往前进了一步,脚尖抵上他的,声音俏丽清甜——
“你的反话我都听够了。”
“路过就是专门来看我的。”
“不想见到我就是想我想的快要疯了。”
“让我走就是特别特别舍不得。”
“不喜欢我就是只喜欢我一个人。”
宁星晚仰着头,理直气壮又可怜巴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严烈:“……”
手上的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
他却忽然希望。
要是能一辈子都解不开就好了。
“宁星晚……”严烈垂眸看她,低声开口。
他低沉的声音像是羽毛扫过心间,却在这一刻,她突然怂了。
“我饿了。”宁星晚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严烈一怔,“什么?”
宁星晚脚尖踢了踢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轻声咕哝:“为了等你来,我还没有吃午饭。你要是还想拒绝,能不能请我吃完午饭再说?”
严烈:“……”
直到推开小面馆的门,严烈还在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为什么今天会来?
他为什么就是拒绝不了她说的任何话?
见鬼的!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老板,一碗招牌牛肉面。”宁星晚仰头看着菜单,点完转头看他,“你要吃什么?”
严烈本来视线落在她的侧脸,结果人一回头,被抓个正着,避闪不及,只能坚强对视:“……和你一样。”
宁星晚抿唇一笑,手指欢快的点着桌面,接着扬声喊道:“老板,再加一碗一样的,两碗招牌牛肉面。”
“诶,好嘞。”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店里没什么人,老板是个戴着头巾的阿姨,从两人进门开始就盯着他们看。
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两个人长得太打眼了。
而且女孩穿着亮片短袖,又白又瘦,男孩子穿着宽松的球衣,高高帅帅的,简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
那边面在做着,宁星晚拉开一条长板凳坐下,边用开水帮忙烫着碗筷边说:“这家面馆早就想来吃了,可是之前一直都没有机会,没想到第一次来是和你。”
说着,抬头勾着唇朝对面笑了笑。
严烈敞着腿坐在长凳上,胸前的黑色球衣湿了大半,两只手虚握成拳放在桌面,耷拉着眉眼看不清什么表情。
宁星晚弯着脑袋趴在桌面想去看他的脸,结果他倏地抬眼,视线撞到一起。
“我有东西给你。”严烈盯着她的脸,忽然说。
“嗯?”宁星晚看着他,没回过神。
严烈眯了下眼,克制的收回视线,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过来:“上次的医药费。”
……
女孩趴在桌面俏生生的看着他,没接。
“宁星晚……”严烈捏着信封的手指攥紧,视线落在桌面的一块划痕上,声音发沉,“我不用任何人的同情。”
“……”
“谁想同情你啦!”宁星晚这才彻底回神,皱着鼻子睖了他一眼,然后捞过自己的书包,边拉开拉链边说:“我也有东西要给你,只是没想到被你抢先一步。”
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钱包和一个皮质的本子放在桌上,接着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递过来——
“这里面有50万,是我自己存的零花钱,你拿着先把欠的债还了吧,密码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
严烈眉峰一簇,视线从她拿卡的手指移到她的脸上,牙关紧咬,唇色有点白,连呼吸都放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又冷又涩,听在耳边像是利剑划在冰上。
宁星晚见他一副“打死都不会接受”的受伤表情,眨着眼叹了口气,将卡放在桌面推到他的身前,然后打开一旁的本子,翻开第一页,边写边说——
“你别又瞎想啊,那可不是白给你的,呐,就在这个本子上记下来,等你以后赚大钱了,就再还给我。”
“当然了,还要加个利息,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笔帽抵在软乎乎的脸颊上,宁星晚歪着头看他,“怎么样,答应吗?”
见他黑眸沉沉的不说话,她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了,“还是说,你不相信自己以后可以赚到大钱?”
严烈:“……”
胸腔像是被倒灌了澎湃的海水,撞的心口生疼,可却有一块软的不像样子。
严烈直直的盯着她,锋利的喉结滚动,“为什么帮我?”
宁星晚双手交叠在桌面,下巴垫在手背上,仰着脑袋,眸光莹莹——
“因为你不应该被困在那些债务里啊。”
“你那么优秀,什么都做得好。”
“你应该去学校,或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不是……被这些本不该属于你的重担压垮肩膀。”
“因为……我舍不得啊……”
还有就是,我想和你有一个未来啊。
说到最后,声音渐小。
宁星晚侧脸枕在手背上,眨眼看他。
依恋又信赖。
严烈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混蛋。
他何德何能呢?
值得她这么对待……
如果过去十八年受过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能遇到她。
那他甚至觉得。
不够。
一点都不够。
“严烈,你要试一试吗?”宁星晚盯着他,轻声说。
视线落在她轻颤的睫翼上,世界都停止了声音。
空气中浮尘微动,有熨帖的食物香气萦绕在四周。
她的眼睛又清又亮,像是落入黑夜的星星。
漫漫午后时光中,严烈听到自己低沉沙哑的声音——
“好。”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想紧紧抓住。
宁小机灵鬼: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