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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没否认,她侧耳贴着电话良久,说:“遇到麻烦了我会找你帮忙。”

顾厌没作声。

他了解曲一弦,真遇到麻烦了她提都不会提一下,更别说找他帮忙。

他只见过她帮别人解决麻烦,还没见过别人帮她解决麻烦。

他正欲再说些什么,曲一弦以防他再问,忙岔开了话题:“我这边救援进展不顺利,别的事情等见了面再说吧。”

顾厌笑了声,问:“江允的事你就不多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

曲一弦心里门清:“你都说她不姓姜,姓江,江沅的江,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

顾厌的声音忽然温柔了下来:“江允的家属由我来对接,你不用操心。”

曲一弦没拂他的好意,点点头,说:“行,那就先这样。”

挂断电话后,她抓了抓头发,脾气瞬间有些暴躁。

发生预想不到的事情,总让人心情不愉快。

她原地站了会,等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情绪后,才转身,迎向傅寻。

傅寻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等她转身,轻摸了下嘴唇,示意她跟自己来。

“沙山有两面。”

他脚下是如刀削斧刻般大切大凿的沙面:“这面迎风。”

他下巴微抬,指了指停着巡洋舰的那片坡地:“那面走沙。”

曲一弦俯身去看。

迎风面的沙子湿冷,触手冰凉。

“救援队继续按你规划的路线走,巡洋舰单独一辆,专挑迎风面找车辙印。”

傅寻的话落,曲一弦忍不住挑了挑眉:“车辙印?”

傅寻眼里含了丝极淡的笑意,不明显,但真真切切:“你不会还觉得,江允只是失踪一下,看看你的救援水平吧?”

曲一弦心里咯噔一声,隐约觉出几分不妙:“难道不是?”

“姜允姓江,是江沅的堂妹。

光是这一点,不正好证明她失踪的动机?”

她全程表现出来的不就是一个心计有余沉稳不足的年轻女孩形象吗?

有什么她忽略的地方?

傅寻曲指,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她一个人,走不了这么远。”

“这一点,就足以怀疑了。”

傅寻:“最明显的线索,在一开始就被我们忽略了。”

他回想了一下,描述:“景区沙滩越野游乐项目有固定的往返线,从正对着月牙泉的那座沙山山顶到下一座沙山,其中车辙印最多的地方,据说是停车拍照的地方。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路线。”

“当时,有一道车辙印和这些去沙山顶的车辙印方向不同,它是横截穿过了游客拍照点,渐渐淡去的。”

傅寻一说,曲一弦也回忆起来了。

她当时还感慨,再往前这车辙印渐渐就淡了。

现在细想起来,那道车辙印的痕迹正好断在沙丘和沙脊的分水岭上。

沙脊挡风,沙丘地势内凹,这个地势,流沙迎不了风也走不了沙,自然车辙印也就留了下来。

再往前,流沙渐渐趋多,推测江允离开鸣沙山的时间为四点,距今已经过去了将近六小时,车辙印会消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她可是亲眼看见过流沙是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掩盖痕迹,抹平脚印。

“你的意思是,除了江允,还有一个人和她内应?”

傅寻说:“应该是,她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鸣沙山安排一辆越野。

目的,也绝对不止是为了给你添堵。”

“目前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但救援方向的确要变一变了。”

曲一弦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她消化了片刻,茫然地问傅寻:“怎么变?”

……

十一点时,救援队伍重新开拔。

其余五队依旧按照曲一弦规划的搜索路线地毯式搜寻,巡洋舰则一马当先,专挑沙山坡势极陡的沙面行驶。

十一点半,顾厌抵达鸣沙山越野项目的营地,按她事先要求的提供了整条路线上出现的车辙印图片。

夜晚光线太暗,即使是强光下用相机拍摄的照片,也有些失真。

曲一弦对比了半天,终于圈出了那一截重叠在数道车辙印中最后方向与所有车辆不同,径直驶入沙漠深处的那一道。

胎纹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车轮直径和普通越野车也没多大区别。

它唯一特殊的地方,是它的前行方向,和所有沙滩越野车背道而驰。

十二点时,救援终于有了新进展。

巡洋舰在绕过一座沙山时,在沙山脚下追踪到了和留在越野营地一模一样的车辙印——265毫米宽,平仄花纹,边缘处齿纹有相同残缺。

江允不是失踪了,她自愿和对方离开,并且营造出失踪的假象。

那个人,是谁?

动机呢?

曲一弦发现线索的兴奋感立刻被这接连两个问题粉碎得连渣都不剩。

她倚着车门,对傅寻说:“等回敦煌了,我请你吃烫猪脑火锅。

我觉得我需要补补脑子了,透支太严重。”

伙食规格一下从摘星楼降低到猪脑火锅,傅寻忍不住笑了,“曲一弦,你还能更敷衍一点?”

曲一弦收回望着车辙印的余光,反问:“哪里敷衍了,吃摘星楼那是宴客,能一起吃猪脑火锅那才是自己人。”

傅寻没打算放过她,抓住她话里的漏洞,缓缓道:“所以之前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只是个客人?”

要不说男人麻烦。

一个小问题也能斤斤计较……

曲一弦蹭了蹭鼻尖,灰溜溜道:“你怎么不说你现在在我心目中已经是自己人了?”

傅寻从善如流,问:“哪种自己人?”

曲一弦:“……”她就不该和他深入讨论这个话题。

……

凌晨两点,一天中最疲劳的时刻,五组救援车队陆续抵达曲一弦指定会合的坐标点,临时修整。

曲一弦接收完所有的汇报,在做汇总。

有车声由远及近,夜风将风沙吹得簌簌作响。

曲一弦转身,循声看去。

一辆低调的黑色越野从沙山上俯冲而下,眨眼到了她的跟前。

主驾车门打开,顾厌一身便装从车上下来,迎面朝曲一弦走去。

敞开的风衣被夜风吹至两侧,他迈到曲一弦面前两步远时,停下来,先侧目,看向她身后倚着巡洋舰的傅寻。

傅寻也在打量他。

他眉目慵懒,似漫不经心,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随后,他侧目,看向曲一弦。

后者完全没察觉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反手关上车门,微笑着向顾厌伸出手:“顾队。”

顾厌收回视线,轻握住曲一弦的指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曲一弦笑了笑,没搭话。

“我听说你这边有了新线索,先过来看看。”

顾厌问:“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道车辙印。”

曲一弦猜他过来就是看车辙印的,没说二话,抬步领他去沙山脚下。

傅寻没动。

他目送着两人并肩离开,随即懒懒地眯了下眼睛。

无论是车队还是救援队,曲一弦的生活圈里普遍男性居多,她几乎没什么女性朋友。

可能是出于她是领导者的原因,她对日常交往需要把控的距离非常严苛。

除了袁野,傅寻几乎没见过她身边有谁能与她互动得这么频繁,亲近。

但顾厌,明显不同。

傅寻分辨不出他隶属于曲一弦心目中的哪种分类,却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危机感——一种同属于掠食者的危机感。

顾厌拍完照,讲两张照片重叠做过对比后,紧锁的眉心就一直没松开。

好在沙山背风,曲一弦陪他站了会,问:“回去说?

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都站这看了半小时了。

顾厌颔首,原路折返时,替她挡着风,边走边问:“袁野这趟出去是为你办事?”

曲一弦吃不准袁野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料想他也不敢瞎说,含糊地点点头,敷衍过去:“是啊。

你从敦煌过来,有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她本是随口一问,不料顾厌手里还真的有点线索。

他翻出手机,打开相册后,找出一张很模糊的视频截图递给她看:“我去酒店调用信息时,发现有个可疑人物。”

像素太糊,曲一弦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五官。

她拧眉,觉得此人的身形面貌有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这人一直在酒店附近游走,擅伪装,也会反侦察。

除了这一张视频截图,几乎没捕捉到他的正面身影。”

顾厌问:“我在电话里问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不是想插手你的私事,而是……”

他指了指照片:“我真的很担心你。”

曲一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留神听顾厌说了什么。

左看,右看后,她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有个不算清晰的人影意外的,和照片里这个身影严丝合缝地重叠上。

项晓龙——呸!是裴于亮!

“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曲一弦抬眼,一双眼因兴奋,又黑又亮:“我去确认下。”

顾厌一怔,随即点头。

曲一弦转身,大步迈回巡洋舰旁,找傅寻。

傅寻倚着巡洋舰的车门在抽烟,脚边的沙面上已经碾了两根烟头。

见她兴冲冲的过来,他下意识移开手,把烟拿得离她远了些。

然后,低头,格外自然地顺着她指的方向去辨认照片。

他几年没见过裴于亮了,最后一次也是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未必能比曲一弦更确认。

“身形的确像。”

傅寻和她对视一眼:“仅凭这张照片,我不能确定他就是裴于亮。”

曲一弦看着那张高糊的视频截图,也觉得自己是在强人所难。

傅寻却在此时话音一转,说:“但如果是裴于亮,你猜他的目标是江允,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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