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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的清河古镇,流光溢彩。
光影勾勒出古韵的唯美和浪漫,景色迷人而鲜活。
这儿本就是一个旅游景点,入夏之后游客明显增多。
阮初初一直忙着拍戏,从来没有在夜晚时分出来过,也从来不知古镇的夜市是这样热闹活络。
她混迹在游客之间,在夜市街上穿梭,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身旁所经都是热闹,但热闹全都不是她的。
忽然间,阮初初在一家少数民族的服装店前停下脚步。
清河古镇一带本就属于少数民族,但是汉化程度较高,除了特意拍照的游客,很少见人在街上穿民族服饰。
可是今天那个女人,穿的就是一套漂亮的民族服装。
阮初初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线索。
于是,她踏进那家服装店。
琳琅满目的少数民族服饰,每一件衣服上的装饰和绣花都精美无比。
老板四十来岁,矮矮胖胖的,是个土生土长的清和人。他笑意盈盈给阮初初介绍这些服饰上图案的寓意,很是和蔼。
阮初初一面看,一面装作无意地问:“本地人平时会穿这些衣服吗?”
老板诚实厚道,笑着说:“年轻女孩爱漂亮,节庆时候会穿,平时倒是少。买的多的还是外地游客。”
“我今天在外面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姐姐,她就穿的民族服饰,好漂亮。”
“噢~你说的可能是我侄女阿离,她可是我们店的活招牌,好多游客就是看到她才来我们店的。”
“阿离?”
老板笑吟吟:“是啊,她的客栈就在前面不远,名字叫‘三里远’,平时生意很好。不过现在住满了剧组的人,好像拍什么电影的,好多游客都预订不到房间。”八壹中文網
阮初初脑海闪过一道亮光,好像有什么联系上了——
她住的民宿客栈是一个叫阿离的女人的,那这个阿离,是不是就是来送蛋糕的那个人——
阮初初敏锐地觉得,这当中一定有联系。
正当阮初初在想怎样可以见到阿离的时候,阿离自己上门了。
“叔叔,我这套衣服掉了几个铃铛,你这有没有——”
“备用的”三个字还没说出来,手上抱着衣服的阿离在门口停顿一下脚步。
“有客人呢,叔叔你先招呼客人,不用管我。”
阿离没认出戴着渔夫帽的阮初初,熟门熟路地走去柜台那边找铃铛。
老板道:“小物什都放在上头那抽屉。”
阿离笑笑:“好的,我找找。”
阮初初怔怔地看着阿离,一切的巧合过于凑巧,她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慢慢的,她不自觉地走到在找东西的阿离身边,鼓起勇气问:“姐姐,你……认识阮斐扬吗?”
阿离愣住。
回头,离得近了她才认出用帽子和眼镜遮掩的阮初初。
对上小姑娘水蒙蒙的眼眸,阿离下意识避开了眼神,一面找铃铛一面笑着问:“什么阮斐扬?不认识呀。”
阮初初知道她在撒谎,她一定认识。
所以阮初初急了,取了眼镜和帽子,把脸凑到阿离面前:“今天你给我送过蛋糕的,你还记得吗?你说有个朋友托你祝我生日快乐,他是男的对不对,大概三十出头,人很高,长得跟我很像——”
阿离避开,说:“我当然记得给你送过蛋糕呀,一个经过的游客托我送的,我不认识他。”
“可是下午你明明还说是你一个老朋友……”
“你记错了,我没有说老朋友。”
阿离坚持否认,找到铃铛就跟旁边有点不明情况的老板告别:“叔叔,铃铛我先拿走,我回去自己缝一下,不打扰你做生意了。”
老板点点头,却懵懵看了看一旁红着眼睛的阮初初。
在阿离跨出店门的时候,阮初初不放弃地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臂,眼泪一下子出来,苦苦哀求着她:
“姐姐,我找了我哥哥好多年,你告诉我他在哪好不好?”
阿离忍着心软,只说:“小妹妹,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你认识的,你一定认识的……”
阮初初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笃定了阿离认识阮斐扬。
“小妹妹,你先别哭。”阿离招架不住阮初初的眼泪,同样都是女人,她偏偏要投降在阮初初的眼泪底下。
“你要找的这个人,是你哥哥?”
阮初初点头:“他失踪好多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阿离心虚,可碍着阮斐扬自己不愿出现,她也只能安抚阮初初:“你总会再见到他的,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我已经找了他七八年……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阿离停滞住,有些意外。
唯一……的亲人?
面对模样可怜的阮初初,阿离心底开始挣扎开始犯难。
她狠心撇清关系说自己不认识,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却还是咬咬牙,折返回来。
阮初初还停留在原地,眼尾红红的,眼泪被风吹得眼睛刺疼。
见着阿离回来,她原本眼底已经熄灭的火光,再次被点亮。
而阿离,也没让她失望。
“你跟我走吧。”
-
阮斐扬就住在三里远客栈附近。
他已经在这住了好几年。
阿离带阮初初走进一家幽静古朴的民宿。
“这儿不对外营业,平时只有他一个人住。”阿离说着,不禁又面露难色,“你可能得做好心理准备,你哥哥他……”
“他怎么了?”阮初初紧张地问,此刻她的心情又期待又忐忑。
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能见到她哥哥了。
可阿离下一句话,就让阮初初那颗期待的心一下支离破碎。
“他看不见了,永久性失明。”
阮初初差一点没站稳,还是阿离扶了她一把。
这儿已经许久没有开灯,夜色之下,阿离瞧见阮初初的脸苍白的没有血色,显然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大概八年前吧,你哥哥一个人去爬雪山,遇到雪崩出了意外,被困了好几天。等救援队将他救下来时,他因为患了雪盲症没有及时救治,导致永久性失明,医生说再也治不好了。”
阿离缓缓诉说着阮斐扬这些年的遭遇:“你哥哥很倔很傲,因为忽然失明,一直自暴自弃,近几年才稍微好转一些。”
“其实你住的那家民宿客栈,是他的,我只是替他管理。他以前经常提起你,所以当我看到入住名单上有你的名字,就告诉了他。他很想你,但他怕见到你。”
“你哥哥说你胆小不经事,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现实过于残酷,阮初初完全没法思考,整个人打着冷颤。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民宿的后院。
一张小方桌,一张藤椅,一个年轻男人端正坐在那,留给她们一个孤独的背影。
阮初初蓦地停下脚步,双腿发软,不敢再往前。
她不敢信,不想去信。
曾经肆意飞扬的哥哥,怎么可能会——
不可能的,她一定是找错人了,一定是找错人了。
然而,失去了视力,听力却强于一般人的阮斐扬,早在阿离和阮初初说话的时候,就听出了阮初初的声音。
在她们到自己这个后院后,他像小时候一样唤她:“小初初,你来了。”
低漠的嗓音带着淡淡笑意,清清透透,仿若还是当年那个他。
阮初初憋不住眼泪,定在那哭的像个泪人。
阮斐扬听见哭声,用盲杖试探着站起来,回过身,心疼地问:“小丫头,你哭什么,哥哥不是在这吗?”
阮初初不出声,心脏撕心裂肺地疼。
她无法去看浓郁夜色中哥哥那种瘦削的脸,无法直视他了无生气的双眼。
她找了他七八年,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她还想着假如自己有了知名度,或许哥哥就会在电视在海报上看到她,或许他就会来找她。
可是事实是,无论她怎么样,她哥哥都看不到啊。
阮斐扬是多么傲气的一个人,当初和家里闹翻就要离家出走,什么都不要,父母不要,妹妹不要,未婚妻也不要。
一走就这么些年,人人都说他狠心,结果他却是一个人活在这么阴暗不见光的角落里——
阮初初真的崩溃了。
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阿离看着心疼,走去扶阮斐扬,将阮斐扬扶到阮初初跟前。
然后自己走去一旁泡茶,留给他们兄妹单独说话的空间。
男人一如既往地高,他一手拿着盲杖,另只手抬起来,在空中摸了两下,碰到阮初初的头后,柔和地摸摸她头顶。
“长高了。”他说。
阮初初委屈极了:“这么多年了,我早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屁孩了呀。”
阮斐扬笑了:“也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你又矮又小,怎么都长不高,可把我愁坏了。”
他的手往下,摸到阮初初泪水连连的脸,心疼地说:“别哭了,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个小哭包呢。”
阮初初抓住阮斐扬的手,贴紧自己的脸颊,就怕下一秒他就又不见了。
阮斐扬懂他妹妹的意思,心中百转千回,可还是露出轻松的笑,跟她话家常。
“最近好吗?爸妈身体怎么样?他们茶余饭后是不是还在骂我这个败家子?”
阮初初全身僵硬住,心口像被人狠狠掐着,透不过一丝气。
她说话时候,声音颤抖,仿佛连她自己,都不愿揭露这个残忍的事实。
“哥哥,我们……没有爸爸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