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边的笑容又透着挑衅。
江知寒的脸庞微微一僵。半晌也没有变化。
洛欢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瞧,一眨也不眨。灯光下能隐约地看到里面，少年倒映着的面容。
气氛有点安静。
洛欢忍不住噗嗤了声，破了功。
“……”江知寒面容像是露出略微羞恼的一面,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别开眼睛。
尽管他依旧维持着，镇定的模样,但发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他明明就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男生，装什么吓人啊。
洛欢向来就不是吓大的。这种把戏,一点都骗不到她。
她看穿了他在做戏。下巴也并没有被捏的很疼。
洛欢小声地说：“江知寒，你演技真的很不好。”
“……”
江知寒更羞恼了,垂在身侧的修长的手指蜷了蜷，就要起身走。
“别走！”洛欢伸手拉住了他,娇声说：“我还没给你贴完药。”
江知寒本来想说不必了,可谁知洛欢微微一使劲,又将他拉坐回去。
刚刚的那片创可贴在拉扯间掉在了地上，洛欢眯着眼找到丢进口袋，然后又翻出一片新的,撕开。
江知寒默默地看着她,任她往自己的下巴处贴。目光盯着她专注的脸。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家里这么不堪的一面，本想说几句重话让她害怕远离,可她好像并没有被吓到。
也没有任何嫌弃。而且还看出了他在演戏。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
“你,”感觉喉咙慢慢发紧,江知寒盯着少女的脸,嗓音有些艰涩：“到底想干什么？”
细柔的手指刚按住他下巴上的创可贴。洛欢水汪汪地大眼睛看向他，无辜道：“我觉得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夏末的晚风吹来一道柔和轻盈的声音。
“我喜欢你。”
巷口的汽笛声,巷子里偶尔的吠声仿佛消失了。
江知寒像是第一次有些呆滞,等回过神来后,盯着她的眼睛漆黑，平静却又压抑。
语气很低沉：“为什么。”
他认为他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吸引她。
洛欢眨巴着眼睛，唇边微微上翘，笑得没心没肺：“你好看啊。”
“……”
“我还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男生。”洛欢又小小地补充了一句。
江知寒脸色难言，说话声带着自己听不出的哑：“只是，这样吗，没有其他的了吗？”
他觉得有些荒唐。可她本身就是一个很跳脱的女孩，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看待。
这个从他第一天开始，就知道。
“喜欢就是喜欢，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忽的，洛欢说了一句，似是不解。
江知寒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洛欢舔了舔唇角，开玩笑地说：“你好看，成绩也牛逼，我们在一起了你可以帮我辅导功课，为学校解决一个大麻烦，这么有功德的事，学校都支持。”
江知寒记得当初，洛欢缠着整天自己，就是说的想让他帮她辅导功课。
那时他除了莫名，就是觉得有些烦闷，并没有多加理会。
以为他想其他花痴一样，跟踪一段时间自己就没兴趣了。
结果没想到，她不仅没有退缩的意思，还反而变本加厉。好像他所有的排斥她都会自动过滤。
他这个人什么都没有。没有完好的家庭，走在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戴上有色眼镜。
所以从江知寒很小的时候懂事起，就知道主动远离别人，从不和任何人深交。怕连累到他们。
他除了学习，什么都没有。而她拥有一切。
他们本不该是有交集。
见他垂眸静默，眉眼也翻滚着丝丝汹涌，洛欢忽然直起身，投进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了他。
少年的身体单薄的厉害，腰上更是清瘦的，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江知寒身体微微绷紧，面色也僵硬了些。
手动了动。
怀里的少女身体柔软，许是察觉到他的意图，不由分说地抱更紧了，埋在他怀里，有些害羞地小着声说。
“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这是我第一次追别人，你看我这么诚恳，追你追的快要累死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别再推开我了。”
少女的身体娇小，却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暖。温暖的，仿佛能一直熨烫到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就在洛欢心绪打鼓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少年平静的没有情绪的声音。
洛欢回过神来，抬起头，赶紧点头。
“你答应了？”洛欢有点开心地问。
江知寒半垂着眸，没说话，双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说：“起来吧。”
这是什么意思？洛欢有点满头雾水，她双手还抱着江知寒的，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好好闻哦，她还不想起来呢。
不过，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还有不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江知寒不开心，洛欢还是依依不舍地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坐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
江知寒看了眼天色，垂眸对她说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洛欢这才想起，自己从一放学就跟过来了。赶忙掏出手机，果然蒋音美给她打了好几条电话。
糟糕！洛欢吞吞口水，刚要回拨，忽然想到什么，先给谷雨打电话。一接通她就说：“谷雨，我这会在外面，我妈妈刚才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你……”
电话那边的谷雨丝毫不慌，像在吃葡萄，翻翻白眼，吐了下皮悠悠回答：“知道，阿姨给我也打过，我给你应付过去了。”
洛欢乐得挑眉：“多谢啊。”
“赶紧回去吧祖宗，幽会也要悠着点。”
“……”这么直接。
洛欢轻哼了声，欢欢喜喜地挂了电话。一抬头，见江知寒立她身边正看着她，昏暗的路灯笼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清俊又好看。
洛欢轻咳一声收敛了点，收起手机乖乖看着他。
“走吧。”江知寒收回眼，移开目光，迈步往巷口走去。
洛欢哦了一声，乖乖地跟上去。
江知寒走在前面，巷口的灯明明灭灭，笼罩着他的身形。
洛欢有点无聊，跟在后面问：“江知寒，这里是哪啊？”
前面的江知寒顿了一顿，开口：“我家后门的巷子。”
哦，原来如此。她早应该知道，他家的铺子连通前面的巷子，后面应该也有一个门。
他这是，把她带到他的家了吗？洛欢自我脑补了一会儿，想到什么，问：“江知寒，你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
“747。”而他的语气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谈论天气。
洛欢愣了下，接着无声地用口型“卧槽”了声。满分750，就差三分。
果然是年级第一。
他们班最高分的班长，总成绩也不过678分。
这差距。啧啧。
同样的课程跟教材，他怎么考的这么好？脑子是怎么长的。
洛欢再次感叹他们家真是基因变异了。而且是换底子的那种。江知寒的父母，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
江知寒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的炫耀。
洛欢喃喃道：“那个，谢谢你的考试提纲啊，我们班这回，成绩都进步挺大的。”
闻言，江知寒忽然脚步一停。他侧身看了过来，不解。
洛欢忘了告诉江知寒这件事，吐吐舌解释：“我把你给我的考试复习资料也给了我们班上的几个同学，主要是那天我跟班上几个人斗嘴，他们都帮了我。”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把你供出去，我就借口是邻居弄的。”
江知寒嗯了声，不甚在意的模样，又转身朝前面走。
洛欢不禁咧了咧唇角，跟着跑了几步，离他近了点才慢慢跟着，偏头看看他，说：“我成绩也进步了。”
“我进步了十几名，到了班里中间，谢谢你前段时间帮我辅导。”
两旁的门口的灯光明明灭灭，衬得他眉眼五官都精致的过分。
“没事。”江知寒低垂眼睫，不知在思索什么，温声回道。
洛欢收回眼，闷头走着。
江知寒也似乎是没有发现，但步伐却和她保持差不多的步调。
这片地方路崎岖不平，光线还暗。
洛欢心里不大快，也就没有注意。脚下被一块凸起的地方给绊了下。
“啊。”
江知寒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怎么不好好走路。”
听到头顶略微低沉的嗓音，洛欢心里的那点委屈就无限放大了。
她抓着他两只袖子，仰头满眼委屈地盯着他。
“怎么了。”江知寒终于发现她似乎心情不太好，放柔了声音问道。
洛欢说：“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不想给我回应也就算了，还这么冷漠，我不就成绩差了点，有那么被人嫌弃吗？”
这简直快成了她人生中最丢脸的一事了。不喜欢就直接说嘛，干嘛这么对待她。
江知寒愣了会，反应过来后，认真说：“我没有。”
“那你什么意思？”洛欢质问。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接受不接受。吊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江知寒想了会，问她：“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洛欢木着脸说道：“不然呢，追你这么久连个好脸都没有，我图什么。”
江知寒垂眸看着她，静静的，有她看不懂的东西，过了会他薄唇轻启，终于开了口：“今晚回去后我给你答案，好吗？”
还得等回去。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回去后怎样，是拒绝的更方便点吗？
直接拒绝怕她会死缠烂打？洛欢无意识地嘟了下嘴，心头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低头往前走着。也不太专心。
前面的江知寒停了下来，见她这样，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带着她往前走。
洛欢愣了愣，抬头瞧着他。
少年的身影笼着光，背对她一手牵着她，身影高瘦，四周的各种景物都仿佛在瞬间黯然失色。
江知寒将她送到公交站，看着她坐进去便走了。
回去后，蒋音美自然免不了一顿盘问训斥，洛欢低头乖乖地听训，因为有提前跟谷雨对过话，再加上洛国平在一旁调节，倒也没有怎么罚她。
洛欢回到自己房间后，舒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消息。于是放下，收拾收拾东西去洗漱。
洛欢没着急，反正做不过就是一句“洛同学，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或者“抱歉，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等等一贯礼貌又冠冕堂皇的话。
反正都是拒绝。虚伪！
洛欢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追求人，跟人告白都能被拒绝，确实在她过往十几年顺风顺水的生活里挺打击人的。
她自认为长得也不差，除了脾气不怎么好，成绩不行外，也没什么不堪的地方。
谁让对方更优秀呢。
洛欢甚至，产生了一种想逃避的想法。于是，一个人在浴室里磨磨蹭蹭了快一个小时，才穿着睡衣走出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依旧是黑屏的。
洛欢深吸口气，走过去解锁屏幕，飞快地瞧了眼。还没有消息。
洛欢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半是劫后余生半是失落地放回去，拿起吹风机在一边吹头发。吹完头发，又看了会书。
可这种时候根本静不下心，洛欢索性自暴自弃地打开电脑，登上游戏开始暴躁地杀人。一枪一个。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窗，肯定还会给你打开一扇门。
别看洛欢学习烂，游戏玩得挺好。只不过蒋音美平时限制着她玩，总过不了兴。
洛欢心情烦躁，鼠标点的飞快，看着一个个倒下的npc，也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反而有种不知名的负面情绪在逐渐积累。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了下。洛欢按着鼠标的手指猛地错了下位，被人暴了头。
屏幕黑了下来。
洛欢转过头，看向手机屏幕。里面是一条消息。
洛欢望着漆黑的屏幕顿了会，才深吸口气，拿过手机解锁屏幕。
抱着被拒绝的心情随意扫了眼屏幕，忽的，她整个人愣了愣。
攥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此时正是深夜，周围安静的不行。
屏幕上是长长的一页，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看上去像写了很久，也很认真。
江知寒把他的家境，以及他父母和自己的情况都介绍了遍，没有用什么修饰美化的文字，而是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江父有间歇性精神病。
他说：【我的家境很不堪，而且他们是我的父母，我没办法抛下他们不管，而且我父亲的病，将来我可能会花很多精力为他治疗，还有我的母亲……外人会拿有色眼镜看我们，包括在学校里也是，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清楚我的情况。】
【我不是个很浪漫的人，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人也很无趣，可能满足不了你们小女生对爱情的向往，如果你是想要找个人恋爱，我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的计划里，本来没有在这时候谈恋爱的想法，但我想我对待另一个人会很认真，不是玩玩的。不知道你的想法，我今天说的这些，你看到后希望能好好考虑，如果后悔了，就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吧。】
洛欢定定地看着这些文字，眼里泛上了层水雾，半晌后，忍不住破涕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