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街道沉寂无声,偶有阵风刮过,带起街边店铺挂在门檐的帆布,发出“噼啪”的轻响。
道人影在盛京城街巷里穿过,速度极快,向着城西去了。
阿墨背着苏闻琢,路踩着街巷院落的围墙,很快赶到了城西处僻静的院落前。
这处地方苏闻琢没有来过,院门很小,在外头看起来平平无奇。
阿墨放下苏闻琢,又仔细看过四周,之后才走上前。
他看了眼门檐,然后轻轻扣门,间隔的长短不,大约六七下过后,门咔哒声,开了条缝。
阿墨推开门,带着苏闻琢进去,这是只有进出的个小院子,院里除了几条走廊廊檐上挂着昏黄的灯笼,盏灯也没有点,所有的屋子也都是黑漆漆的。
苏闻琢的心里紧了紧,这氛围让她多少有些忐忑起来。
要不是确认过那张纸条确实是魏世昭的手迹,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到了什么地方。
可反过来想,俞景若是在这里,那定是魏世昭不想让他被发现。
走在前头的阿墨低声对苏闻琢道:“夫人务必跟紧我的步子,这院里有些机关,若是走错了地方,容易出意外。”
“好。你带路吧。”
苏闻琢应了声,更加专注的跟在阿墨的身后,每步都踏在他走过的步子上。
因为留心着脚下,所以她对周围便注意的少了些,等前头的阿墨停下脚步,苏闻琢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扇门前。
而周围的景致已经完全不同,廊檐的构造变了,灯笼更亮,虽然正对着他们的屋子依然是黑漆漆的。
苏闻琢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通过哪条道走进了另处院子里。
阿墨敲了敲门,很快门便开了,苏闻琢迫不及待抬头,看见了张有些熟悉的脸。
“安大夫?”
来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祈神节俞景受伤中毒那次替他治疗的睿亲王府的府医,苏闻琢只听魏世昭叫他安大夫,并不知这位大夫的名字。
安大夫见他们来了,侧身让他们进屋,阿墨走在最后,顺手关了门。
苏闻琢这才发现,这间屋子不知在窗户上做了什么手脚,外头看着黑漆漆的,里头却是亮的,虽然只有几盏烛灯,有些昏暗,但也足够看清了。
魏世昭正坐在床边的张椅子上,面色有些沉重,听见门口的声音,抬眼望过来。
他看到苏闻琢,动了动唇:“弟妹……”
苏闻琢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轻轻咬了咬唇。
她没说话,几步匆匆走到床边,看见了躺在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男人。
是她三个月未见,日思夜想的人。
可她从未见他如此憔悴过。
俞景瘦了很多,原本就深邃的眉眼深深凹陷下去,唇边也有了青茬,他闭着眼,好像无知无觉的在床上躺着。
苏闻琢的眼眶倏地就红了,她下跪坐在床边,但还是拼命忍住眼泪。
轻轻握住俞景放在身前的手,她咬住唇。
俞景的手从来都是温热的,每次牵着她,抱着她时,都是带着暖意,熨帖到她心里,可现在却冰凉让她心里忍不住打颤。
苏闻琢就这样握着俞景的手,迟迟无法开口说话,魏世昭也没有说什么,时间屋子里竟然鸦雀无声。
缓了好会,等苏闻琢觉得自己开口也不会掉眼泪了,她才轻声喃喃道:“他怎么会这样……”
她没有看向魏世昭,像是个人在自言自语,但魏世昭看着却有些难受。
他的目光看向俞景苍白的脸,声音很低:“俞景在阜州中了蛊毒。”
苏闻琢的身子顿了顿,还是没有说话,魏世昭便接着道:“为了把事情办成,他拖了阵,郑逢年派了几波杀手去阜州,就是为了让他死在那。”
“是什么蛊毒,安大夫可有查出来?”
苏闻琢的心思全在俞景身上,听到又是中毒,下意识的看向了安大夫。
安大夫却摇了摇头:“蛊毒与寻常毒物不同,通常是以活物入蛊,我虽知二,但小喻公子身上的蛊毒,我却没见过……”
苏闻琢听后像被人当头浇了盆凉水,心里骤然紧,似是呼吸都停了下来。
“那俞景会如何!这便是说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她下激动起来,不自觉提高了几分音量,不愿相信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安大夫和魏世昭连忙安抚她,安大夫道:“夫人先不要着急,我虽还查不出小喻公子中的是什么蛊,但我母亲恰好是苗疆人,她的寨子几乎人人都会养蛊,家母去世前曾留有本书,我回去查查,也许能有些眉目。”
魏世昭也拍了拍苏闻琢的肩:“弟妹,安大夫刚刚已经给俞景看过,他身上的蛊虽然凶险,但他逼过毒,所以体内的蛊虫还未成熟便被催着发作了,反而是好事。”
“可,若是解不了怎么办……”
苏闻琢不知为什么,总会往最坏的那处想。
魏世昭看着她失神的脸,有些不忍心,但还是不得不说:“那便……差不多还剩七日了。”
俞景的左手臂内有条黑线,从左手掌心直延伸到了肩膀,安大夫说,若那条黑线再延至胸口,那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苏闻琢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颗颗的泪珠滚过她的脸颊,滴到了俞景的手背上。
那瞬,俞景的手好像微微动了动,却好像只是昙花现的刹那,又杳无声息了。
即使是刚刚苏闻琢那样大声的问话,他也没有醒。
外头夜色浓稠,如墨似的天空之闪烁着零星的些星子,照不亮那大片的黑夜,压抑而又静谧。
魏世昭看着久久跪坐在床前的苏闻琢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带着人出了屋子,留下苏闻琢好好和俞景独处。
屋里的烛火明明灭灭,跳跃着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闻琢像是听不到周围的切声音,只红着眼睛看着床上昏迷的人。
她将他的手都拢进掌心里,虽然她的手小,很难握住俞景的大手,但她还是下下摩挲着,想让他的手暖些。
“俞景,离开前你让我等你回来,我乖乖的等着,可为什么,你没有好好的回来……”
苏闻琢喃喃低语,脸上早就被泪水浸湿,滴滴的眼泪不断的落在俞景的手背上,又被她细细的抹掉。
“俞景,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都哭了,你不醒来哄哄我么?”
“我本以为这世我能好好的与你在起了,我们会平安喜乐的过生,有自己的孩子,再看着他们长大,成家,我们也慢慢变老,最后生同衾、死同穴。”
“是不是上世我那般对你,老天爷最终还是要惩罚我的,这世定要让我尝尝你之前受过的苦……”
苏闻琢边默默流泪,边在床前絮絮低语,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上世的片段,她死前的,她死后的。
她记不起上世俞景是否也去了阜州查私盐事,记不起上世俞景有没有中蛊,有没有危在旦夕命悬线最后又侥幸捡回命。
她记不起的事情太多了,因为她太不关心他了……
苏闻琢想,若真是老天爷的惩罚也是应该的,只是为什么受苦受伤的都是俞景呢。
他明明那么好,那么努力的活着,那么努力的长大,每走步都沉重却坚毅,若说惩罚,也该是落到她身上。
苏闻琢看着俞景,眼神渐渐放空,就这样睁着眼枯坐到了天明。
魏世昭在早晨重新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与昨夜般在床边坐着的苏闻琢。
她好像姿势都未变,夜没睡,眼里的精气神都散了。
魏世昭又看向床上的俞景,他依然没醒,闭着眼睛,除了脸上没有血色,像是陷入沉睡。
他走进屋里,低声对着苏闻琢道:“弟妹,院里还有空的房间,你要不要……”
魏世昭的话还未说完,苏闻琢便摇了摇头,她撑着床边缓缓站起来,因为坐了夜,腿已经僵了。
她没有带丫鬟,魏世昭到底是外男也不好扶她,苏闻琢的腿有些疼,但只是扶着床柱,还是站的稳稳的。
魏世昭见状,也只能又叹了口气,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外头的阳光便铺进房里。
让冷沉了夜的屋子有了些暖意。
苏闻琢迎着日光眯了眯眼睛,半晌后,哑着声音问:“世子,俞景在阜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世昭看着她夜间便憔悴了许多的眉眼,也没有隐瞒什么,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与她说了。
俞景此行在阜州查到牵扯进私盐事的地方官员和乡绅商户众多,他暗地里寻访,没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最终将他们窝牵出。
地方到底不比盛京,搬出皇上的金牌的口谕,很容易逐个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
他们挨个写了罪状,按了手印画了押,做这些事的时候俞景大张旗鼓的,连阜州地界的百姓们都在围观,因是亲眼所见,还津津乐道了好阵。
这样到时带着罪状回京,也没人能说是他面之词,毕竟阜州路远,他又人微言轻,朝中牵扯颇深的大臣很容易就能质疑他。
之后他便将这些人都关进了牢里,让人严加看管,而位于阜州利益核心层的几个人则被他带走单独审问。
要治郑逢年,必须从这些人身上下手。
原本切都很顺利,直到俞景意外中了蛊毒。
他知道郑逢年定会向他出手,只是蛊毒向只于西南苗寨盛行,中原鲜少有这样厉害的人,俞景虽精通药理,但不擅蛊。
此后事情便变得棘手起来,因为他和龙虎卫发现阜州的暗桩被人拔了。
因为发现了这点,他们没有再递消息回京,至此与盛京城失了联系。
但事情还没查到头,目前的这些无法撼动郑逢年派,于是俞景强撑着审了人,带出了些盛京城里的豪门官绅,均与郑逢年有关,其中还有永安侯府。
这时候原本关在牢里的波人却突然暴毙,死因不明。
俞景怕几个要带上京的人被灭了口,直将他们关押在院子里,两个龙虎卫看着,只是如此来,他单独行动风险便更大了。
苏闻琢听到这里,扶着床柱的手微微用力了些,指尖像是要抠进木头里。
“那他……如何回京的。”
魏世昭目光看向床上的俞景:“俞景怕时间拖得越久,郑逢年的准备便越充分,所以将重要的那几个官员交给龙虎卫带上京,自己拿到供词便装成乞丐,先步路辗转出了阜州,昨晚我接到消息立刻出城去接他,但当时他身上的蛊毒已经发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看到有一个小可爱给我投了深水
我,兮导,受宠若惊!
小透明何德何能!最近更新也不多,嗨呀,突然好惭愧:3」
我还是会好好加油的qaq也谢谢经常留言打卡的小可爱我都有看到啦!当然一定也有不喜欢评论但在追文的小可爱,每天日更不坑的动力就是这些啦!么么感谢在2021052317:07:492021052410:1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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