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偶的存在,唐国富是一直都知晓的,甚至于他修习门内的功法,都是冲着针对性去练的。
炁毒,唐门绝技之一,将体内心火肺金肾水三炁与服下的外药调和,练成后可化炁为毒,这是老唐门的骄傲,而毒对傀儡无用,唐国富这根正苗红的唐门,不练。
幻身障只适合用于暗杀,机关术是水磨功夫,他也不练。
唐门三绝,他只练其一,而唐国富天赋并非不佳,他是字面意义上的天才。
所以他将“其一”变成了“第一”。
五宝护身法是唐门功法的基底,调金火水之炁炼毒,运土木之炁护身,除此之外,土木之炁还有别的用处。
将土木两炁反运回经络内,便是土木流注,催化体内残余的力量,瞬间恢复体能,大幅提高行动能力,这原是唐门用来自保的最后手段,因为使用这招时声势实在过于浩大,与隐秘没有任何关系。
而唐国富,将这最后的手段练作了他最强的手段。
唐国富收回身上的炁,并非是为了隐蔽行动,而是为了隐藏自己出手的时机,也是为了压抑后的爆发。
他就这么踏进了易相书三米范围内,慢慢地抬起了双手,这动作太慢,慢到足够易相书提前打断。
但易相书没有动手,他隐隐能感觉到,倘若他尝试打断,就是唐国富出手的那一刻。
不动,才能做出任何应对,才是最好的应对。
“咚!”
好像是端午赛龙舟时响起的第一道敲鼓声,毫无征兆地响起,而后是暴雨梨花般的鼓点。
面对纸面实力高于自己的黑偶,唐国富给出的答案是“瞬击”。
数十发力道均匀的刺击打向易相书,每一发都有破开易相书护体之能,但要说能打破乌斗铠,那还差得远。
瞬击是一种近身遭遇强大目标与之对抗的刺击手段,要点是足够迅捷,而刚巧,界青门里同样有这么一门武学,以迅疾为名。
易相书想也不想,指作剑势,快似枭趋雀跃,星流电击,界青快剑,下九品的功法,界青门剑法之基。
若是换作之前,界青快剑无论怎样都对不过瞬击,往上提一段,换作六品的界青暗手快剑还差不多,但凭借黑偶远超常人的迅捷,他将唐国富发出的每一发刺击都精准接下。
可易相书心中的那股锋芒在背感并未散去,相反,这种感觉还越来越强烈了。
唐国富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那发自内心的笑意。
就是这种节奏,太棒了。
瞬击,又名“一瞬千击”,既意指在一瞬间中能够做出虚数为千的攻击,也可以反过来理解。
那“千击”,都是“一瞬”的铺垫!
炁的积蓄没有随唐国富的出手而中断,相反,在易相书适应瞬击节奏的这段时间,和他的气势一起悄然达到了顶峰。
“他的动作在加快,可是还远远没能达到黑偶的极限速度。”易相书已经习惯了这密不透风的攻击,且开始了他的反击。
在这一瞬,唐国富出了五十指,易相书出了五十一。
可易相书的第五十下刺击落空了,那本该与他对上的攻击,以超越易相书反应的速度,出现在了黑偶的腹部。
这是没有经过思考,完全出自本能的一击,唐国富长久以来积蓄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将一切寄托在生物那飘忽不定的本能上,包括生死。
“duang——”
正如赛龙舟一般,那最后落下的鼓点,意味着比赛的结束,所谓一锤定音。
第五十一下,易相书的手指点在其膻中穴上,断绝了他体内流转的气机。
而黑偶的腹部中间,破开了一个洞口。
唐国富向后倒转两步,用于攻击的右手手指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他无力的躺倒在地上,被鲜血染红的嘴角勾勒出此生最放荡不羁的角度。
混蛋老爸,你心心念念的笑阎王称号,我夺回来了。
自此刻起,他不愧姓唐。
“啪啪啪。”
突兀响起的掌声打断了唐国富的走马灯,他看到一颗松花蛋出现在上方。
被毫不留情地捏住双颊,咕咕咕,三颗鹌鹑蛋大小的丹药塞进嘴里,唐国富差点没被噎死。
丹药落肚后药力即刻化开,唐国富以“观法”内视腑脏,因极限爆发而受损的肝脾正在快速恢复。
太吾出品的丹药,都是入口见效的,易相书看到唐国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这才放心地松开无情铁手。
唐国富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内伤虽然好了,气力却未恢复:“你……你怎么没事,我之前明明用过“观法”,这具傀儡的核心就在腹部,而且我确实打中了才对!”
易相书心疼地摩蹭着破损的腹部,闻言解释道:“黑偶的核确实在那,乌斗铠的防御也确切地被你打破,可是你打中的不是黑偶的核……”
他把手伸进破口,抽出伏虞剑柄:“而是打中了这个。”
这就是为什么易相书取树叶时,要把手贴近腹部,因为他将伏虞剑柄放在了核的前面,他是从剑柄内部的太吾村中传送的物品。
某种意义上,唐国富打中的才是易相书真正的核心,只可惜伏虞剑柄本身耐久度(99/99),且不会下降,也就是永不摧毁。
拍了拍唐国富的肩膀,黑偶身上的红球掉落一地,而后被易相书收回太吾村中。
马仙洪正在指挥如花修整建材,几颗红球凭空出现砸在他脑袋上,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马仙洪强忍怒气捡起其中一颗,发现已经坏掉了。
“易相书你个王八蛋,你真把我当苦工啊!”
马仙洪抓起红球奋力一扔,气得浑身发抖。
这乌斗铠马仙洪零零整整就炼了三套,易相书倒好,光他手里就折了两套,真当炼器材料大风刮来的啊。
马仙洪干脆表示:“没有材料我补不了!”
易相书悻悻然地收回神识,邀为同道后第一次见老马这么生气,就没好意思开口要他身上那套。
留得老马在,不怕没家败。
与唐国富的这场战斗,易相书不算赢,因而不会有掉落,更由于“以大欺小”,所得的历练值也被大幅削减,但易相书并不后悔。
“昔日未见阎王一笑,实乃此生憾事。”
易相书向唐冢走去。
“而今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