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闪烁之间,李绚的面色凝重,微微点头。
“小王听知不多,据说这大总管极得媱后信赖,天阴教所有外务全由其一手负责,早先在扬州流传的恶钱,便是他和漕帮联手所为,而他们所用的钱模,据说是大总管手下一位曾在工部和将作监任职的大匠所为,还有之前洛阳天津桥的爆炸,很可能也是此人所为。”
“这倒是我所不知的。”来敬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说道:“那大匠想必深藏于大山之中,难以寻找,不过这大总管,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大山,进入了睦州、婺州,杭州、台州和越州之内,至于身在何方,一时难言,但只要抓住机会,便可将其击杀。”
来敬业的脸上露出了狠辣之色,李绚立刻沉声问道:“可以确认此人便是宇文家之人?”
“是他。”来敬业轻叹一声,说道:“此人应该是当年宇文家留在江都之人所留的子嗣,至于何人,还在调查之中,至于此人在天阴教中地位……王爷应当知晓,何为总管?”
“刺史,都督,大都督,行军总管,行军大总管。”李绚的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想起山中调动的三千天阴精锐,心思不由沉重。
如今的天下,刺史和都督还好,甚至大都督都无所谓,但一涉及到行军总管和行军大总管,任何人都必须无比警惕。
总管一职,源自三国魏黄初年,置都督诸州军事,后改为总管。
贞观九年,李靖就被任命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率领侯君集、李道宗、李大亮等行军总管指挥唐军向吐谷浑发动进攻。
贞观十八年,张亮被任命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李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二人合力攻伐新罗。
李绚最近一次接触到的大总管一级的人物,正是他未婚妻子刘瑾瑜的祖父,乐城县公刘仁轨。
就在今年四月底,太子李弘病故之后,刘仁轨被从鸡林道大总管位上急调入京,任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主持政务。
“看样子,天阴教手下所有兵士,后勤,作战,全在这位大总管其手?”李绚这下是彻底确定了,这个人,才是天阴教真正的二把手。
起兵作战和教派叛乱完全是两回事,需要有专业人士来负责。
什么东海王,西域王,四大长老,都比不过一个大总管。
怪不得在安荣祥的记忆里大总管才是站在最中间位置的那個人,他和四大长老之首的鹤老,也都要靠边站。
“当年陈硕真起事之事,就有一人被任命为尚书仆射,若我所猜不差,这个人便是天阴教日后新的尚书仆射。”来敬业冷笑一声,说道:“之所以说此人和宇文家有关,就是因为他的名字就叫文复之。”
“文复之,复文之,复宇文之姓?”李绚脸上有些好笑,又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这天下间,真的有人如此愚蠢吗?”
“这不是蠢,这是偏执。”来敬业脸色平静的摇摇头,说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便是如此,自以为聪明得志,却不知人人早已看透他是何人。”
李绚点点头,面色凝重起来:“宇文家是鲜卑人后裔,战场厮杀本就是其家族本能,其祖宇文述更是前隋名将,兵伐战阵,更是其所长,有他训练指挥,逆贼的战力必将大增。”
李绚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天阴教能够一下子集结起那么多的精锐兵力。
当年陈硕真起事时,身边有一人名叫章叔胤。
其人有才,在陈硕真起事后,训练士卒,攻伐城池,都是他所负责。
章叔胤在陈硕真起事前期几乎攻无不克,直接拿下睦州所有州县。
直到后来跨越重山,攻伐歙州之时,才遭遇阻碍,无能克敌,之后便是一败涂地了。
本就是一团散沙,胜时,自然同心协力,一旦失败,立刻便如同林之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过这文复之,出身宇文家族,虽不至于抵得上天下名将,但天阴教战卒的实力,必然大大增加,他们面临的麻烦更大了。
“这倒也未必。”来敬业摇摇头,轻声说道:“其一,文复之虽为宇文家后裔,但其家族早败,所能传承不多,故而能力有限,其二,那些教匪历来疯狂,自认战死可以直接升入天女之国天堂,故而作战毫无畏惧,凶狠残忍,如此,却与军纪相背,抓住时机,善加引诱,未尝不能轻松破之。”
“的确如此。”李绚赞同的点头,天阴教的教徒太过狂人,疯狂激进,但也更容易进入陷阱。
以李绚的能力,他在转眼之间就已经想出了十几套陷阱坑杀之法即便,数千人都能被轻松坑杀。
他这些年在史书当中所学最多的就是这些东西。
正面冲杀他或许不是最顶级的,但陷阱坑杀,水攻火烧,都是他最擅长。
“与天阴教作战大忌,便是进入山中与其作战,那种情况之下,对方熟悉山中情况,又多有布置,谁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埋伏陷阱,一不小心,损兵折将是轻的,更有可能会直接身蹈死地,贤侄需多谨慎啊!”来敬业一点一点和李绚讲述战阵中需要注意的细节,李绚几乎每一句每一字都记在了心里。
突然李绚恍然:“如此说来,诸位刺史放任天阴教徒在东阳,萧山和天台集结,为的就是要一举打掉他们所有的战力。”
“不错,虽然战事会波及到本地居民,但总比战事延烧到山里,迁延过久的好。”来敬业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李绚在一旁看着来敬业,心里感慨:像来家这样的家族,即便是来护儿的传承断绝,但依旧拥有最敏锐的战争嗅觉。
稍一琢磨,便是战场智将。
“还有一事。”来敬业看向李绚,沉声说道:“我有一好友,东阳人,如今正在杭州,你抵达杭州之后,可带我之信前去拜访,他定然会全力协助的。”
“多谢世叔!”李绚站起来,对着来敬业认真的躬身:“小侄这一次若能安然返回,必将世叔之功奏于圣人,为世叔请功。”
来敬业的这位好友,必然非同一般。
东阳人对当地情形必然无比熟悉,更重要的是,他很有可能会帮助李绚找到文复之。
不然文敬业也不会如此郑重的推荐给他。
“请功什么的就算了,关键是传承如能拿回来是最好的。”来敬业有些神色黯淡的摇摇头。
李绚微微低头,有句话在刚入喉头之际,便被他彻底的压了回去。
为何来家如此执念的想要拿回家族武道传承,真的只是因为家族执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