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再次站在岭南山口,眺望群山,想起在信侯府所见的惨绝人寰的一幕,仍觉得愤懑难平。
信侯府邪修出身白莲门,功法一脉相承,此地的污垢,定然比信侯府还要多…
而如今魔道邪修合流,待宗门长老到来,正好一锅端了!
周元想着心事,撇头看眼苏雨竹,笑问道:“苏师姐还在生我的气?”
“没、没有…”
苏雨竹微微摇头,传音道:“周师弟也是为我好,我怎会生你气?”
周元想起苏雨竹瞪自己的神情,暗自一笑,这对苏师姐来说,应当已经是生气了吧…
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自辩道:
“苏师姐,你虽然斩断俗缘,但那些人毕竟还是你血亲,若你在场,凌长老他们或多或少还是要考虑你的感受。
那些人该杀不该杀,便由凌长老他们去处置就好,你眼不见心不烦,正好躲个清闲,不是吗?”
苏雨竹笑道:“可周师弟你明明是自己想偷懒,再顺便抓个壮丁帮你布阵…偏推说是为我好。”
周元不禁莞尔,原来苏师姐也会说笑。
“苏师姐果然聪慧,没想到我小心思隐藏这么深,都被你发现了。”
周元哈哈一笑,祭出苍鹰符,道:“苏师姐,我先去具体看一下地势,待会咱们便开始布阵。”
“我也一起吧!”
苏雨竹纵身也跃上了苍鹰身上。
周元催动苍鹰,在岭南地界巡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一片废墟的白莲山山脚一处溶洞之外。
“此地灵气最为浓郁,应当便是白莲门灵泉所在…我们便将阵法布在白莲山吧,临时防护而已,范围也没必要太大。”
周元拿出五行兵甲幻阵中最厉害的火甲幻阵阵器,共计一主阵器,十二辅阵器。
“苏师姐,你去布设这五枚。”
周元递给苏雨竹五枚辅阵器及相应所需的灵石,并将布设方位及相关秘术告知。
苏雨竹没拿灵石,自去布阵器了。
“苏师姐,回到宗门记得去找内务殿报销…”
周元笑着喊了一声,而后催动剑气,在山根隐蔽处的地面上凿出一方凹坑,置入十块灵石,而后又以秘法催动了一枚辅阵器。
火红玉玦落入灵石堆,阵纹闪动,仿若嵌在了灵石上,以某种固有的频率从灵石上汲取稀薄灵力。
“落地生根!”
“若是中品阵法,便不用如此麻烦,只需催动主阵器,辅阵器便可依照方位,自行落阵…”
周元以碎石草木掩盖阵器坑槽,又起身去布设其他阵器。
待返回溶洞时,苏雨竹已经返回,正站在洞口等候。
周元手持主阵器,感应片刻,没有丝毫偏差,不禁对苏雨竹挑了挑大拇指,“苏师姐办事果然牢靠。”
苏雨竹传音道:“总感觉周师弟将我当小孩子哄…”
周元讪笑道:“哪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苏雨竹抿了抿嘴,指指溶洞,“我们进去看看?”
“好,不过让我先用虫傀探探路。”
周元召出虫傀,潜入溶洞。
溶洞入口宽阔,洞顶垂落各色石柱,斜向下延伸,越往前则越狭窄,石壁每隔三丈便悬挂铜灯。
只不过这些铜灯的人物造型…呃,只能说都很‘艺术’。
周元感应着虫傀传回的灵念,面色有些怪异。
洞内,虫傀继续向前,及至内里,却是一处宽阔洞府。
洞府中央,赫然有一汪三丈大小的幽潭,灵雾氤氲,不知深浅。
洞府内陈设简单,唯独白玉石床十分宽大,且镌刻繁杂纹路,应是某种阵纹,但已被人用利器毁去。
“这…”
周元‘看到’洞府石壁之上彩绘,不禁愣了一下。
“周师弟,怎么了?可是洞内有危险。”苏雨竹关切地问道。
周元笑道:“没、没什么…里面已被搬空。”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呃…苏师姐,空洞一個,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怎么觉得周师弟你在撒谎?”
苏雨竹怪异地看着周元。
周元连连摇头。
苏雨竹想了想,迈步去了溶洞,没多久,便红着脸跑了出来,状若无事地在洞口打坐修行。
周元心中暗笑,但面上平淡如常,不敢有丝毫笑意。
此地灵气浓度已不输于玄云宗外山甲等洞府,周元便在洞口另一侧打坐。
“周师弟,你虫傀好像还没召回…”
隔了一会儿,苏雨竹声音传来。
“噢噢,好不容易有了个修行的地方,一时间竟是忘了…”
周元讪讪一笑,忙将溶洞内的虫傀召了回来。
“你可别跟着学坏了…”苏雨竹传音如蚊,带着些许羞涩之意。
周元笑道:“苏师姐放心,我心性测灵值可是十点,岂会乱了道心?”
“如此甚好。”苏雨竹继续修行。
周元方才说完便有些后悔。
因为苏雨竹心性测试极差,只有三点。
他看眼苏雨竹,知她并未入定,沉吟一声,问道:“苏师姐,你知晓苏国十五年前那场魔道动乱内幕吗?”
过了片刻,苏雨竹回道:“我当时年岁尚小,又跟着母亲生活在冰幽宫,有关传闻知道一些,但也不详尽。
当时京都被困,我父…我父皇自武库内找到了魔修功法,先以皇宫太监宫女的性命,短短半月培养出了一千魔兵,解了京都之围。
而后魔兵队伍越来越壮大,短短三月,便将叛军尽数剿灭。
我父皇入魔深重,放纵魔兵四处屠戮,作为他求长生的血饲。
再之后,便是宗门修士出手平定了战乱……”
“魔兵、屠戮、血伺…”
周元越听越觉得此次动乱与上次简直如出一辙,不禁问道:“苏师姐,苏国先皇真的死了吗?”
“死了…我听师父说,是执法殿邱长老斩杀的。”
苏雨竹愣了一下,“周师弟是怀疑当时死的并非我父皇?”
“若是执法殿长老斩杀,那便不会假了…”
周元摇了摇头,将些许猜疑丢掉,笑道:“无论真相如何,到时剿灭魔修,自然便水落石出。”
——
这日深夜,冯阳等人仍未返回。
周元抓了几只野兔,在溶洞前点起火堆,颇为熟练地翻烤着。
苏雨竹双手托腮,看着火光发愣。
周元从刚烤好的野兔身上撕下一条后腿儿,递给苏雨竹。
“周师弟,你怎么什么都会?”
苏雨竹接过,吃了一口,不禁赞不绝口,由衷叹道。
周元笑道:“自幼便在外讨生活,没点技艺傍身,活不长的。”
“周师弟幼时过得很苦?”
“还行…”
周元随口应了一声,见苏雨竹已经将兔腿啃光,便将手中野兔都递了过去。
苏雨竹赧颜一笑。
“苏师姐,你虽生于皇室,但儿时也过得不好吧?”周元想起凌沁嘱托,便试探地问道。
苏雨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是因为你父皇?”
“也可以这么说…但实际我都没见过他几次…”
周元闻信侯愣了一下。
因为听凌沁所言后,他一直以为苏雨竹口吃的毛病,以及心性测试只有三点,是因为入魔的苏国先皇。
但如今听苏雨竹提起苏国先皇,并无半点不适,宛如陌生人一般。
“苏师姐从小便跟随你母妃生活在冰幽宫?”
苏雨竹轻轻嗯了一声。
周元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心中一动。
或许根源来至那冰幽宫?
或是…苏雨竹母妃?
周元仔细回想了一下,凌长老好像没怎么说过有关苏雨竹母妃的事。
只知道她恼了先皇,被打入冰幽宫,最终郁郁而终。
周元沉吟一声,叹道:“冰幽宫虽然清冷,但苏师姐你至少还有母妃可以依靠…”
苏雨竹摇头道:“我倒是希望莪没有…”
“你母妃对你不好吗?”
“嗯…”
苏雨竹吃了烤兔,“周师弟,我先去打坐了。”
不待周元继续询问,苏雨竹似勾动了某些伤心事,不再多信侯。
周元看眼静坐的苏雨竹,暗道可惜,但至少找对了方向,到时告知凌长老,她或许有办法解开苏雨竹心结。
“咦?”
周元突然望向深山,“苏师姐,有人来了!”
“谁?”
“不认识,应是白莲门修士,看气息是筑基修为…”
“筑基修士?那我们…”
“刚筑基不久,且根基虚浮,有火行兵甲幻阵相助,我们保命足以…且先看看他要干什么?”
周元熄灭了火堆,清理了现场痕迹,而后往十丈外的密林潜去。
苏雨竹紧跟其后。
不多时,一名相貌周正的中年修士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地来至白莲山。
“那些玄云宗修士竟然没有来此暂住?”
中年修士冷笑一声,见此地无人,胆子也就大了些,径直进了溶洞。
不多时,他身上带着湿气走了出来,回望白莲山一眼,笑道:“一群傻子,还妄图和玄云宗对抗,还真是嫌命长!嘿嘿…有此宝物,足够我开山立派了…到时天高海阔,还不是任我逍遥?”
他祭出一尊铜鼎,准备直接御物飞走。
“进了山洞一趟,山里雾气怎变如此大?”
中年修士望着不知何时生出的山雾,不禁十分疑惑,仔细感应片刻,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阵法?
只是已经迟了!
他眼前一阵恍惚,而后便陷入一处火原。
天空压得极低,漫天席卷红云。
嗖嗖嗖!
不时地便有一道道天火降下,砸落赤褐色荒原。
满地疮痍,裂纹中冒着炙热岩浆。
咕咕咕!
岩浆汹涌地从裂缝中冒出,在荒原上肆意流淌。
中年修士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
咚咚咚!
爆虐的号角声陡然吹响。
中年修士骇然看去,便见一座火焰山上,一道二十丈身影从岩浆中站起,手持一柄巨大无比的火刀。
于此同时,一个又一个火甲士兵从岩浆内钻出,于火焰山上列阵,随着号角声,气势凶悍地冲了过来。
杀声响彻云霄。
“单兵实力似乎并不强…”
中年修士看清之后,心中稍安,他心有余悸地看眼酝酿天火旋涡的红云天空,心知隐在暗处的玄云宗修士才最棘手!
“这些人枉为正道修士,就知道偷袭!”
中年修士想起先前那玄云宗筑基长老偷袭白莲山的一幕,便破口大骂。
他刚筑基不久,御物还不太熟练,如今又有天火悬空,故而他也不敢托大御鼎飞行。
他立足于一处高点,催动青色大鼎护在身前,机警地留意着四周,防止被偷袭…
——
密林中,周元手持主阵器,‘注视’着阵法内中年修士,催动天火配合火甲士兵发起试探性的攻击。
此人大鼎的防御力不俗,筑基实力远超火甲士兵,因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破开他的防御。
“苏师姐,若想将此人击杀,有点难度…不如我留在此地操持阵法困住他,你去京府一趟,请凌长老过来。”
周元收回注视阵法的目光,转头和苏雨竹商议。
“你会有危险吗?”
“放心吧苏师姐,他短时间想要破阵也不容易,若等他破阵,你和凌长老还没来,那时我也早跑了…”
“好!”
苏雨竹也不再犹豫,直接祭出青鸾符,往京都方向掠去。
周元目光再次投向阵法。
这中年修士已经看出火甲将军乃阵眼所在,已经开始催动大鼎,往火焰山方向一路反推了过去。
“那就给你加点料!”
轰!
一道天火精准的砸向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仍以大鼎护身。
“若我没有筑基,还真不好对付,但现在嘛…呵,有本命青鼎护身,这天火就和挠痒痒差不…咦?”
中年修士突然感到一阵阴寒之气钻入体内。
他面色一惊…寒毒?
这幻境内到处都是烈焰,何来的寒毒?
方才这道天火不对劲!
中年修士急忙运气抵抗寒毒…嘶,好霸道的寒毒!
“万幸这寒毒只是微量…”
中年修士好不容易才将如蛆附骨的寒毒压制,张嘴吐出一口污血,落在地面,竟将岩浆都冰封了…
“真是卑鄙啊!”
中年修士再次破口大骂。
而就在他压制寒毒的时候,火甲士兵已经将他包围。
他虽不惧,却也觉得十分麻烦。
“该死,这是想耗死我!”
中年修士恨得牙痒痒,再次驱动大鼎,向火焰山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