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雄山猎户出身,十二岁随父亲猎虎,冲撞了闲来无事外出围猎的郡守公子,招致灾祸。
父亲拼死相护,孙雄山滚落山崖,侥幸得以活命。
他虽命大,但没有话本里的奇遇,习得绝世武功。
而是靠着父亲传授的一身狩猎本事,在山中苦熬了三年,机缘巧合之下,落草北邙山。
他身负血仇,天生巨力,十分悍勇,又不惜命,渐渐便在北邙山贼寇中闯出了一番名头。
近些年局势崩坏,北原州贼盗四起,北邙山十八寇也趁势歃血为盟,揭竿而起。
孙雄山排资论辈,坐了义军第二把交椅。
经历大小三十余次厮杀,北邙义军输多胜少,但人数却越滚越大,成为北原州三大义军势力之一。
两年前自诩落第书生的费旭加入义军,被大哥刘元庆拜为军师,定下整军十三策。
自那之后,北邙义军屯兵于野,韬光养晦,自上而下都完成蜕变。
半年前,龙首原一战,北邙义军大败北原边军,自此风卷残云般,击苏军,收流贼,席卷半个北原州,渐成大势。
但孙雄山却越来越觉得烦闷,远不如刚起兵时吃败仗时来得痛快。
屠城、屠城!
那些贼官是该杀不假,但百万平民又有何过错?
遥想当年刚起兵之时,义军杀贪官,绞污吏,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
再看看如今?
北邙义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不分善恶,屠刀挥下,人头滚滚,血流漂杵。
如今生民称北邙军为魔兵!
闻之丧胆,如避毒蝎。
嘭!
孙雄山念及于此,便猛灌一口酒,而后将酒碗狠狠摔在桌上,瓷碗当即四分五裂。
旁侧亲兵急忙拿了新酒碗,上前给孙雄山重新斟酒。
席间其他五位义军首领也都纷纷叹气,大口喝闷酒。
一位生得有几分鼠相的汉子道:“二哥,你也莫再烦闷了,此次攻破青阳城,大哥不是没下令屠城吗?”
另一位面黄虬须大汉也道:“就是,先前屠城,那是为了给那些新兵蛋子见见血,练出兵胆,如今咱们北邙军已成精兵,便用不着屠城了。”
“呵…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孙雄山瞥了说话的二人,笑容有几分森然,“他们真是为了练兵胆?屠城之后,他们做了什么,你们眼瞎看不到?”
众人不禁都沉默了。
“炼兵不假,但炼得却是只知杀戮,毫无良心的魔兵!”
孙雄山一拳砸在桌上,指着一位瘦高汉子道:“老七,你便是长柳城之人,攻长柳城之前,你还说要邀我去你族内喝酒。
但城破之后,那些习练军师秘法的魔兵,趁乱再次屠城,你亲族一百三十余口,无一人幸免,这事你难道忘了?
你可是义军首领,他们可曾将你放在了眼里?”
“二哥,别说了!”
瘦高汉子拎起酒壶灌了大半壶,双目血红道:“我之所以还留在这儿,便是为了报仇!”
一位面相周正之人急忙起身,在门侧观察片刻,确认无人,而后微松口气:“小声点,那些魔兵就在东院,莫被他们听了去!”
瘦高汉子愈发苦闷,大口喝酒,喝着喝着便哽咽起来。
“如今吾等说是被派来镇守青阳城,实则是被夺权了啊!无兵无权,这仇还怎么报?”
瘦高汉子嘭地一声,将酒壶狠狠摔在地上,摇晃着起身,抽出腰间短刀。
“与其憋屈地活着,不如现在便去将那些狗东西都宰了!
屠灭长柳城时,他们都在,老子杀不了主犯,宰几个小喽啰也算够本了!”
“七哥!”
“七弟!”
众人纷纷上前,夺下了他手中兵刃,将他一掌打昏过去。
“去了和送死何异?”
孙雄山看眼昏迷的七弟,慨然长叹一声,突然觉得手中烈酒也变得索然无味。
那些人修了秘法,已然超脱武道范畴,非人力能敌。
方才那守门之人沉吟一声,对众人道:“大哥,与其一天天被排挤,不如趁现在还有一帮兄弟愿意跟着咱们,趁乱走了,自立门户!”
众人闻言,不禁都大为意动,看向孙雄山。
“克己言之有理,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稍有不慎,便会像其他几大义军那般被屠杀…那些魔兵,太强了!”
孙雄山招呼几人落座,小声商议着。
没多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众人止住交谈,孙雄山问道:“何事?”
门外亲兵道:“将军,小的方才去给东院的几位大人送酒,但人不见了!”
“这又有何大惊小怪的!许是外出了。”
“但门前守卫都说,没看到他们出去。”
孙雄山沉吟一声,起身往外走去,和几人一起去往东院,果然没看到人。
那一脸鼠相的汉子仔细探查一番,道:“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无外人脚印。”
孙雄山骂道:“定是恼我不让他们在府内召妓,偷偷翻墙跑了出去,以他们的本领,还能出事不成?理他们作甚!”
他一脚将桌椅踹翻,转身离去,又和几人回西院喝酒去了。
——
“这几人倒还算有些良知,而且这孙雄山能坐上叛军第二把交椅,個人威望肯定不低,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院落之外,隐匿身形的周元看着窗户上几人的倒影,悄无声息又离开了府衙。
回到租住的小院,其他几人此时都已经回来了,都在正堂等着。
“情况如何?”眼见周元回来,冯阳忙开口询问。
周元便将探听的消息说了。
“如此说来,我们可以和这孙雄山合作?”
冯阳沉吟一声,道:“你们也说说,该如何行事?”
袁庆道:“此人威望足矣,但如今手下无兵,怕是有些难办。”
钱贯却道:“兵不是问题,主要是那些魔兵虽在我们看来,刚刚煞气入体,实力也就相当于炼气两层的修为。
但对凡人来说,却如同神魔,根本没有勇气与之对抗,这才是问题关键。”
冯阳颔首,心中颇为认同,而后目光略过看着烛火发呆的苏雨竹,问周元道:“周元,你怎么看?”
周元道:“我们所虑者,无非是担心这些魔兵暴乱,对生民无端杀戮…但只要将他们集中起来,远离青阳城,不就好办了…”
“北邙军一路屠城,那些魔兵的人数至少也要上千,虽然实力低微,但杀起来也极为耗费时间,总会有遗漏的,到时抓起来会很麻烦。”钱贯叹口气,觉得有些头疼。
周元拿出流沙幻阵的阵器,笑道:“我来之前,特地向师父求了一套阵法,可破此局。”
“…”
众人看着周元,再看看阵器,一时间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