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等人沐浴着夕阳的余辉,乘着马车向槐园驶来。
一路上,秦可卿如水的目光丢在贾蓉俊朗的脸上,似乎发现了些许变化。
“檀郎,我发现你好像长变了!”秦可卿水眸流动着异样的神采。
“是不是更加英俊帅气了?”贾蓉摸着下巴笑道。
“噗嗤……”宝瑞二珠扭头抿笑。
“是,檀郎越来越俊俏……”秦可卿似喜似嗔的白了贾蓉一眼,随即两眉之间浮现出一丝疑惑,“我怎么感觉檀郎的面容有些变了,比前几天坚毅些许,而且棱角更加分明。”
“嗯?!人家还小,还在长身体!这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贾蓉笑容充满阳光,还有一丝腼腆,内心思忖道,“相由心生,前世的我,本来就是棱角分明,彪悍坚毅。”
“檀郎更有男人的魅力了!”秦可卿羞赧中,天然媚态透着俏皮,“还是卿卿让檀郎成为真正的男人呢!”
“???”
当面撒狗粮,让对面的晴雯做了个微不可查“哕”的嘴型,向窗外看去,随即惊呼道:““蓉大爷,宁荣街被来了许多官兵。”
“不会和上午打架有关吧?!”秦可卿面色一变,紧张的抓着贾蓉的胳膊。
“蓉大爷,官兵将槐园围了!”晴雯一脸恐惧道。
贾蓉的心,扑腾一沉。
“上午的事情是个圈套?这圈套和老狗有关?”
心思电转间赫然发现,自己扑入了一张大网,脑海中浮现出自立门户时,贾珍陡然间天壤之别的变化。
“洞房家具都可拉走,朱轮华盖马车送给你,方便回门使用。”
“府上的人手,看上谁都可以带走。”
……
“如果我入狱了,他岂非为所欲为?这槐园岂非成了他的外宅?难怪如此爽利!”
“小看贾珍了,一瞬间的决策,算路如此深远?这老狗贼心不死,是冲可卿来的啊?!”
贾蓉顿时一脸凝重,道:“可卿,稍后回到槐园,就住在内宅,谁叫你都不能出去,等我回来,切记!
宝珠、瑞珠,让铁柱守好内宅大门,任何外男都不可以放进去。”
马车刚到槐园,便被官兵围住。
“你可是贾蓉?”
官兵头目头戴山字无纱黑帽,身穿紫色圆领犀牛袍束带,胯间按着一把雁翎刀,上前冷声问道。。
“我是!”贾蓉镇定道。
“我们是顺天府,带走!”小头目一脸威严。
“可否让我和家人交代两句?”贾蓉说话间,袖笼中递出一锭银子,补充道,“再说,我又跑不掉。”
“你快点!”小头目悄然收好银子,不耐道。
见果真惹下了祸事,秦可卿差点瘫软到地上。
“可卿,这仅仅是我们经历的一个极小的风浪,你务必坚强镇定!按我说的做,相信我,等我!”
“铁柱,把内宅们守好,不管谁想进,都给我拦死了!如果硬闯,杀!”
“宝珠瑞珠,把太太照顾好!”
“晴雯,你是坚强的,永远记住,我是你唯一的爷,如果贾珍来了,他说的话,所有的承诺一个字都不能信,不许开内宅的门,记住了吗?”
说完,便离开了槐园,坐进了顺天府的马车。
……
荣国府,荣庆堂。
男主外,荣禧堂是贾政日常起居公干之所,接待外事。
女主内,荣庆堂连接在外宅内宅之间,靠近贾母住处,为贾母宴客之处,也是贾府的决策中心。
荣庆堂内,贾珍、贾赦、贾政、贾琏以及各位夫人齐聚,只是气氛沉重而压抑。
“这个蛆心孽障闹着独立开府,这才出去两天,居然惹下泼天大祸,直达天听啊?!”贾珍冷笑连连,满脸的讥讽凉薄。
“纵马行凶,暴打国丈,打的是太上皇的脸,还真是个有志气的。”
贾赦随之一脸煞气,“这个孽障既然已自立门户,该法办法办,莫牵连了我贾府!”
“不至于吧?!”
贾政满脸忧虑,蹙眉继续道,“圣上口谕,如果无隐情且属实,贾府负责安抚并赔偿柳国丈,直到他满意为止。”
“什么叫满意为止?”贾赦惊呼间捶胸顿足,一副恐惧神态,“人心叵测,欲壑难填啊?!
“咚咚咚!”贾母墩着拐杖,愁容满面还算镇定,“告诉我两件事,一是贾蓉的罪有多大?二是赔偿的话,柳国丈的胃口有多大?”
“那柳国丈原本就是宁荣街的青皮出身,又没出现命案,如果没有牵涉到天家,都不算回事。”
贾政在朝廷为从五品文官,志大才疏、清风明月,却也端方正直,分析问题比较理性,“但牵涉到了太上皇,甚至孝道大义,形势顿然凶险无比,波谲云诡。
那个孽障,罪不至死,极有可能苦役或者流放。至于程度,和我贾府斡旋赔偿力度有关!
比如,赔偿让柳国丈满意,甚至可直接放人。”
“赔偿可有个定数?”贾母道。
贾政摇头苦笑道:“这里面牵涉到柳国丈的身份,还有打碎御赐花瓶,赔偿金额实难预计!”
“事情发生在东府,赔偿的话。珍哥儿想办法解决?!”刑夫人冷声道。
她禀性愚犟,只知奉承贾赦,家中大小事务,俱由丈夫摆布。出入银钱,一经她手,便克扣异常,婪取财货。
她对贾赦惟命是从,而且经常由她说出贾赦不方便说出的话。
王夫人看着气息愈发萎靡的贾珍,内心开心活泛起来,宁国府唯一嫡子贾蓉流放了,如果这贾珍也死了,宝玉承袭宁国府岂非胜算很大?
“多大点子事?”
王夫人忍住内心的激动,轻描淡写道,“那个孽障惹下的祸事莫牵连贾府,一人做事一人当,反正罪不至死!
想救他,必然是狮子大开口,说不得两个国公府都不够赔的,要我看,咱们一个子都不赔又如何?”
“幼稚!”一声冷喝,王夫人便垂下眼眸,佛珠紧攥,贾政接着道,“那贾蓉只是独立门户,贾府岂能脱得了干系?”
“如果贾蓉不是贾府之人呢?”贾赦幽幽道。
空气顿时死寂般沉静,游廊上鹦鹉、画眉悦儿的叫声,此刻格外的刺耳。
贾珍内心狂喜,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啊?!
“我作为那个孽障父亲,在家族大业面前,只有丢车保帅,大义灭亲了!”
贾珍一副大义凛然,冠冕堂皇作态,“作为族长,我决定将这个忤逆孽障逐出贾府,除脱族籍,如此的话,哪怕太大祸事,和我贾府无关。”
贾赦等人暗自舒了口气。
王夫人克制住内心狂喜。
王熙凤对秦可卿的感官极好,面露不忍:“只是可怜可卿才嫁入贾府,老太太和我都很中意她的。唉!苦命人啊?!”
“这个儿媳妇,我看也是好的!”
尽管出了些偏差,还是彻底进入了预设的轨道,贾珍继续道,“他们已成婚了几日,说不得秦氏已怀上了我贾府的骨血,如果逆子流放,却不能委屈了我的孙儿。
孔子曰‘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把秦氏接回东府,依然是宁国府的媳妇。”
“这样成吗?”贾母道。
“或许,两害相权从其轻,这也算最好的办法!”贾政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