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承林自知刚才太过冲动,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说:“反正.....都回来了,一起吃过午饭再走吧。”
“好的,爸。”
安歌笑道:“昨天你跟我妈招待客人忙了一天,今天也好好歇息一天。”
安承林叹气:“是得休息了,年纪大了容易累。幸好你季皓哥在,能帮我一点。”
“是啊,幸好季皓哥在。”
安歌依旧淡笑着,朝程季皓瞥了一眼。
对上安歌眼神,程季皓几乎掩饰不住眼中的错愕。
他刚才看似劝慰安承林,实则煽风点火。本想让安承林火气更大,最好闹到父子决裂,小少爷再也不回这个家。
没想到火还没烧起来,就这么灭了?
那位任性傲横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会这么通情达理?
心中狐疑,不形于色。
他立刻整理情绪,做出跟以往一样温文之态,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安叔,小歌你们今天都好好休息,公司的事交给我就行。”
安歌笑望这他:“季皓哥,过几天我也去公司报到,到时候希望也能帮你分担些。”
“你要去公司?”
安承林惊讶,随即脸上显出一片欣慰之色。
他早就给安歌在公司安排了职位,只不过安歌不愿意去。
作为父亲看着毫无事业心的儿子心中失落也无奈,没想到今天居然主动要求去上班了。
孩子终于开始懂事了。
父亲不善表达心中的喜悦,沉沉地安歌肩头拍了一掌,说:“小子!去了公司就给我好好干,别给爸爸丢脸。”
安歌谦虚:“只不过我现在什么都不懂,还希望季皓哥能带带我。”
安承林心里高兴,爽朗地笑着:“季皓很能干,进公司这些年几乎每个部门都待过,对公司运作流程十分了解。”
“你跟着他,肯定能学好。”
每个部门都待过,那就是跟公司各个部门的主管都打好了关系,笼络住全公司的人脉。
“真厉害。”
安歌脸上淡淡的笑意,朝程季皓望过去。
清明透彻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
对上安歌这样的视线,程季皓心里‘咚’的一下慌了。
安歌要去公司上班?
安家唯一的儿子要进入安氏企业上班意味着什么?
他已经清楚地明白安歌变了,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轻易就能被自己操纵的愚蠢傀儡,有了自己的思想意念。
这种变化让程季皓极度不安。
他努力经营这么多年,有可能因为这样的安歌而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安承林还在因为儿子的懂事而欢喜不已,他吩咐程季皓:
“季皓,一会儿你把最近公司的投资动向给小歌汇报一下,让这小子先了解公司最近在做什么。”
“不然没头没脑进了公司犯了错,又招董事会那帮老东西笑话。”
程季皓压住心中万般滋味,恢复作为养子义兄该有的关切模样:“好的,安叔,我去房间整理些公司的报告给小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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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季皓回到了自己房间,从文件架上抽出一份份贴着各种便利贴的公司资料。
这些都是亲手整理出来的。
看着一页页繁冗的文字,复杂的表格,难懂绕口的业界用语,程季皓不安的心突然稳了下来。
一个只会吃喝玩乐连大学都毕业不了的小少爷,能看得懂财务报告?能懂得分析市场确立公司的投资方向?
他心中冷笑:懂事了又怎样?
不是什么人都能有手段管理一个公司,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人际复杂的集团企业稳住脚步。
他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位少爷在公司呆不下去。
程季皓拿着资料走出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敲响了安歌的房间门。
“进来。”
厚重的红木门内传来一声散漫不算清透的声音。
藏在金丝框眼镜后的眼眸里闪出一道阴冷之色,随即消散。程季皓带着一贯的笑意推开了门。
“小歌,我来给你送资料。”
安歌坐在窗前的书桌椅子上背对他,微扬脑袋枕在红木椅子的靠背上,手里把玩了一盏酒杯。
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房间宽阔明亮,中式复古的格局尽显着低调的奢华,安歌松散的姿态自然地融入奢华的氛围中,是任何人无法比拟的贵气。
程季皓拿着资料的手紧了紧,他朝前走去,说:“这是上一季度公司的财务报告.....”
程季皓带着笑意的话语突然顿住,他看到了安歌面前摆了一瓶酒。
是白兰地。
跟他昨天让齐明宇送给安歌的那瓶一样。
也跟昨晚齐明宇他们喝的那瓶一样。
到底那一瓶是他加过药的。
程季皓刚刚平稳下来的心‘突’地又跳了起来,笑意将在脸上:“小歌,你.....你怎么在喝酒呢?你哪来的酒?”
“这就啊。”
安歌扬着脑袋冲他笑了,弯下眉梢细长锋锐:“好像是表哥昨天给我的吧。”
“哦对了,还是你让表哥给我的呢。”
他拿起酒瓶在程季皓眼前晃了晃,而后倒出一杯,递给程季皓,说:
“我结婚了,要离开这个家。以后我爸妈以后都拜托季皓哥照顾了。”
“因此,我先敬季皓哥一杯。”
他语气恳请真诚,像是在真心感概道谢。
程季皓完全没有想到他只是给酒里下个药害安歌,却没想到会自己一晚上担惊受怕没睡着,现在又让他......
他慌忙接过酒杯,说:“大.....大白天的,咱们这么喝酒安叔肯定又要生气。”
又下手去抢酒瓶的时候被安歌一把纂进手里。
“今天不一样,我结婚第二天,又要离开家。”安歌笑道,又反问:“季皓哥不愿意喝是不愿意帮我照顾爸妈么?”
“我......”
程季皓语塞。
“那好,那我替季皓哥喝吧。”
安歌不等他回答,又捡起一只酒杯满上,捏着酒往自己嘴边送。
“别!”
程季皓立刻握着他的手腕。
这酒如果真的是他下/药的那瓶,安歌喝了在家里出现症状,安叔静姨怎么会善罢甘休。
这瓶酒,怎么酒阴魂不散了呢!
程季皓恼怒地想着。
安歌垂眸看看程季皓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意味深长地问:“季皓哥,你怎么了?我只是想感谢你而已,季皓哥不想领情么。”
几年的职场经验,酒桌上劝酒那套说辞安歌早就倒背如流。
现在又是面对心里有鬼的程季皓,他三言两语就能成攻。
“好,我....我喝。”
程季皓咬着牙齿回道:“但是,喝完这杯咱就不喝了。”
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安歌冷笑看着。
程季皓忘恩负义,心思歹毒。企图陷害养父母家的孩子,并将安家占为己有。
然而,程季皓这些年的伪装早已取得父母信任和安家所有人的信任。
冒然说出程季皓给他下药害自己,安家人估计只会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还让程季皓对自己产生警惕戒备。
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做。
药效发泄的滋味并不好受,泡冷水澡更是冰寒刺骨,昨晚没拿出酒是怕误伤了表哥他们。
现在,也该让罪祸之人自食其果。
他看到程季皓放下酒杯,又说着:“那就谢谢季皓哥了,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会跟爸妈再次道别。”
他再次在程季皓面前晃晃酒瓶,轻笑:“也用这瓶酒吧。”
平淡的声音如一声惊雷在在程季皓心上。
“不!”
程季皓脱口而出:“不,不行。安叔他不能喝酒,静姨心脏不好也不能喝酒。”
安歌望着他的眼镜,缓声说:“一杯有什么关系,何况是嫁儿子的喜酒呢。”
听上去像是小少爷一贯的任性,可是在程季皓听来却是巨大的威胁。
只要是小少爷的敬酒,安叔和静姨怎么会拒绝。
这样的酒,怎么能让那两位喝。
“这....这样吧。”
程季皓强装着镇定,又做出一副哥哥般的大度,说:“我替他们二老喝了,怎么样?”
“喝完三杯,这瓶酒就交给我,今天这日子咱们都不要喝酒了,好么?”
安歌背靠在椅子上,扬着脑袋盯着看了程季皓几秒,而后脑袋一偏,笑了:“好哇。”
中号玻璃酒杯满满的三杯灌进胃里,火辣辣地灼热。
更可怕的是灼热感跟昨晚喝的酒不一样,从胃里透出沉浸血液,流入五脏六腑,传入肌肤皮层,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出令人烦躁的热。
程季皓清楚的明白了:这正是他下过药的那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