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安宜茹觉得自己要被掐死了,她开始喘不上气,喉咙里弥漫出血腥味。
“阿筵…哥哥…”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了推霍筵的手。
脖颈间的力气忽然松开。
安宜茹猛地吸进一大口气,连滚带爬地跌下床榻,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开始疯狂咳嗽起来。
霍筵松开手,眼神已然恢复清明。
他泄力般地仰倒在床榻上,须臾后,按了按额角,坐起身,眉眼中尽是不耐与烦躁。
“原来是你。”
“你何时来的京城?”
安宜茹陡然听见霍筵问话,顾不上自己呼吸还未平缓,咳嗽着答道:“白…咳咳…鹰城最近有些乱,我心里害怕,就想着来京城投奔你…”
“乱?”
霍筵皱了皱眉。
十万镇北军驻守在白鹰城怎么会乱?
“每晚宵禁后,那些胡人还在街上喝酒吃肉、大声喧哗,害得百姓们都人心惶惶,不敢安生度日。”
安宜茹垂下头,怯怯地说道。
其实她对白鹰城的情况夸大其词了。
虽然说胡人们放肆了不少,但每晚都有镇北军巡逻看守,那些胡人不过是逞些嘴上功夫,一见到巡逻士兵,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全都一哄而散了。
但是,她必须得为自己来京城投奔找个好理由,所以故意将情况描述的严重了些。
霍筵紧皱的眉倏地松开。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胡人本来就生性豪放,若是一味地压制,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他特意嘱咐守城将,将宵禁管制放松些,只要保护好百姓安全便可。
霍筵目光从安宜茹的脸上扫了一圈儿,旋即移开,淡淡说道:“小题大做了。”
安宜茹脊背一僵,委屈地咬着嘴唇,心里满满的失落和不甘心。
她本以为霍筵会担心地扶她起来,再柔声安慰几句,可是他只有一句淡淡的“小题大做”,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难道他就真的这般厌恶自己吗?
安宜茹死死地抠着掌心,不叫自己掉出眼泪。
可惜,霍筵根本没有心情观察安宜茹的神色,他撑着床柱坐正了身子,朝外高声喝道:“赵福!”
赵福一直站在门口,猛然听见霍筵唤他,立刻推门进来。
甫一进来,就瞧见满地狼藉,软枕褥子掉落一地,床边的矮几也翻了过去。
他赶紧凑上前,焦急地问道:“将军,可是有什么不适?”
霍筵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冷声吩咐:“把安姑娘带回住所,吃穿用度都好好侍奉。另外,把卫九和齐陵都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们。”
赵福脸色稍稍尴尬:“安姑娘,要不我先送您回去?”
安宜茹脸色铁青,心中又气又委屈。
她没有理会赵福的问话,自顾自地撑着地面站起身,维持最后一丝骄傲,拍了拍沾灰的裙角。
“请将军好好休养,小女先行告退了。”
说罢,她片刻也不停,步履匆匆地走出去了。
安宜茹走后,屋内恢复了一片死寂。
赵福觑了一眼霍筵冷凝的神色,不敢细问,只是悄无声息地把汤药从食盒里拿出来,递到了霍筵的手边。
“将军,该喝药了,这是安姑娘特意为您煎的。”
霍筵面无表情地接过药碗,一口饮尽,仿若根本没注意到赵福口中加重的“安、姑、娘”这三个字。
他满心想的都是燕宁到底逃去了哪里,与她勾结的是何人,她身上到底还有哪些秘密是他不知晓的。
赵福心中疑惑,为何自家将军对安姑娘这般漠不关心,连句贴心的话都没有,刚才更是冷冷地打发她走了。
他心中敲起了鼓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乱点鸳鸯谱了,以后安姑娘的事情,还是少提为妙。
赵福收走药碗,走出内室,对站在门边的卫九轻声道:“卫副将,将军唤你还有齐副将过去呢。”
“齐陵?”听到赵福提起,卫九才突然想起来齐陵去寻找燕姑娘了,至今还未回来。
甚至连暗卫之间通信的信鸽,也没传过来一只。他整个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联系不到又不知身在何处。
卫九一阵心慌,但无法,他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瞧见只有卫九一人走进来,霍筵往他身后瞟了一眼,未见齐陵,微微蹙眉:“齐陵人呢?”
卫九紧张地咽了咽嗓子:“他约莫是去找燕姑娘了。”
“不是叫他负责看守京郊的地窖吗?为何不听指示行动?”
霍筵眼神犀利,语气不善。
“属下也不知…总觉得那日他有些奇怪,先是问了燕姑娘有没有受伤,后来就慌里慌张地去找,再之后就消失了踪迹。”
霍筵微眯了眯眼,从卫九的只言片语中嗅出些不寻常来。
“给他传消息,让他速归。”
“还有,找到燕宁后先别打草惊蛇,留意她有没有和谁接过头。”
卫九沉声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门被阖上,屋内重新变作一片昏暗。
只有些微阳光从窗棱缝隙投射出斑斑光影。
因着刚刚闹了这么一通,霍筵身上有几处伤口撕裂,晕开了一大片血红。
右臂的伤势雪上加霜,已经颤抖到捏不住拳头。
撕心裂肺的痛苦间,霍筵汗如雨下。
他阖了阖眼眸,想到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心中滔天的恨意一层一层地涌上来,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死死盯着地面上斑驳的光影,眸中一片漆黑。
***
七日后,经过漫长又疲惫的跋涉,燕宁终于随着商队来到了涿阳城。
涿阳城并非重县,守城士兵看守也不严密。
进城时,燕宁躲在了货车上的稻草堆里,竟然顺顺利利地蒙混过关了。
一进城,燕宁便想着与商队告别。
谁曾想王婆热情非常,说自家药堂正好缺个打下手的短工,若是燕宁愿意,一个月半吊钱,住宿和吃饭都和药堂的伙计一起,无需另花钱。
本来,燕宁是想将霍筵的玉带当掉后,存些钱买个铺子。自己也当回老板,做一次人上人。
但仔细想了想,她一个弱女子手里握个铺子,又没有庇护,难免会惹出些事端。
思前想后,燕宁决定作罢。
她接受了王婆的建议,下了牛车之后,就随她一路来到了百草堂。
百草堂是城中最大的药堂,王婆的儿子便在此处做掌柜。
原本他是想买处宅院,让王婆好好歇息、颐养天年的,但王婆闲不住,听说自家药堂要派商队去京城送货,便自告奋勇,随着商队一起去了,这才遇上了燕宁。
燕宁跟在王婆身后,从百草堂的后门走进了院子。
只闻院子里药香袅袅,院子里放满木架子,每层架子上都放着晒药的竹簸箕。
如今正是大黄和牛膝采收的时间,空气中都弥漫这淡淡的苦气。
燕宁本就对草药很是感兴趣,瞧见一篮子一篮子的草药,心里好奇,就凑近仔细观察观察。不过她初来乍到,不好上手去摸,也只是左看右看,浅尝辄止。
“燕儿姑娘,你懂中药啊?”
王婆瞧见她眼眸亮晶晶的样子,忍俊不禁地问道。
“略懂一点,自己平时也喜欢翻翻关于中医草药的书。”
王婆一听,眼里流露出些遗憾之色,她拍着大腿说道:“诶呦!那让你做洒扫打杂的事,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你等等,我这就和我家宝诚说,让你去药堂里做些磨药煎药的差事!”
燕宁连忙拉住她胳膊:“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略通一点,这救人救命的事可不能马虎,我可以边做些杂事边学学,若是学好了,再去药堂里做事也不迟。”
王婆摸着下巴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便没再多劝。
她把燕宁领到院子右侧的一排矮屋前,择了间空屋子,推开门。
“以后你就住这里,前后左右都是和你年纪相仿的小丫头,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燕宁探头往屋子里看了看。
被褥床帷干净整齐,桌子凳子也不缺胳膊少腿,最重要的,屋子里放着两个炭盆,墙角还堆着两箱木炭,过冬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这可比将军府又冷又破的厢房好太多了!
“怎么了?可是觉得太简陋了?”
王婆见她不说话,还以为燕宁不满意。
燕宁立刻猛摇头,感激地朝王婆道:“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太多了。”
王婆长吁口气:“那就好。”
“那你今日先歇歇吧,明日我叫人给你送几套衣裳来,之后你就跟着佩儿做些烧水洗菜的差事便好。”
燕宁乖巧点点头。
王婆紧接着又拉住燕宁的手,交待一番净房在哪儿、烧水房在何处、以及每日何时去灶房吃饭等等,嘴皮子都快冒火星了。足足唠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王婆离开后,燕宁长叹口气,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出神。
京城中霍筵身亡的消息,要多久能传到涿阳城呢?
燕宁掐指一算,总觉得少说要半个月。
首先,霍筵身亡的消息定是要先上报给宫里,等皇帝定夺之后,再决定是否昭告天下。
毕竟此消息一出,北疆难免会发生动乱,一直安分守己的胡人也会蠢蠢欲动。所以朝廷必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后,才会将此消息放出。
但燕宁已经等不及了。
她心里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必须听到确切的霍筵死掉的消息心里才能踏实。
她轻叹口气,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不行,她明日必须要去涿阳城内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去打听打听,哪怕是花钱买小道消息,她也得买个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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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燕宁早早起床了。
她住的地方斜对面便是灶房,一大早,就开始熬粥炒菜,香气直勾起燕宁肚子里的馋虫。
她蹲在马扎上,一边喝着白粥,一边悄悄睨了眼烧火的伙夫,压低声音打探道:“大哥,想问一下,涿阳城内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在哪儿啊?”
“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伙夫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用铁钩子拨弄着柴火。
“你要打听哪儿的消息。”
“京城的。”
“打听京城的消息做什么?”
燕宁:大哥你查户口呢?
她随口扯了个谎:“我大姐在京城嫁人了,所以我想打听看看,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伙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了转眼珠思考片刻,漫不经心地答道:“那你就去艳香楼。那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专门有那种帮人倒腾消息赚钱的人。”
“艳香楼?”
燕宁心里一惊。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正经。
“难道是…青楼?”
伙夫跟看傻子似的瞄了燕宁一眼,其中的意思无需言表。
燕宁瞬间觉得手里的甜粥不香了。
青楼那种地方也太过危险了吧,倒不是她自恋,她这张脸若是出现在青楼里,碰巧遇见纨绔子弟,难免会上演两出强抢民女的戏码。
燕宁可不想刚从一个火坑跳出来,就跳进另一个火坑。
她抿着嘴唇纠结了半天,最后猛地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
她先是去前院和王婆告了半日的假,随后在院内的竹簸箕上,抓了把大黄,在碾槽里碾碎成粉末,用水一冲,便成了黄褐色的糊糊。
燕宁忍着冲鼻的苦气,将黄色的糊糊仔仔细细涂了一脸,又拿炭石在脸颊两侧点了几点麻子。
对着铜镜一照,只见一个皮肤蜡黄女人,满脸都是又黑又大的麻子,看起来十分骇人。
燕宁在心底默默给自己的化妆技术点了个赞。
她从床下摸出那根玉带,从上面抠了颗东珠下来,想想又怕不够,又抠了块红宝石塞进袖口里。
整顿好一切,燕宁向药堂伙计打听了一番艳香楼的位置,在心底默背了两遍地点后,抬脚便去了。
艳香楼位于涿阳城最繁华的地段。
四层楼阁比起京城的建筑也不逞多让,蓝绿色的琉璃瓦反射着晃眼的眼光,门口车水马龙,进出的全都是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
燕宁蹲在旁边的胡同里,看了好一阵儿。
发现每个人走进去前,都会给门口的小厮打赏几个铜板,类似于进门费或者小费。
她捏了捏怀中的钱袋,这是她刚刚拿一颗东珠在当铺换的银子,足足有三十两,沉甸甸的坠人。
她深吸口气,提步走过去。
艳香楼的小厮本来满脸笑嘻嘻地迎来送往,陡然瞧见一个穿着灰棉袄、满脸麻子的丑女,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你谁啊?赶紧滚,这不是你来的地儿!”
燕宁:?服务行业这么没素质吗?你这要是搁现代早被挂微博转发几千条了!
她轻笑一声,对那小厮翻了个白眼,从钱袋里掏出块碎银子,直接往那他脸上砸过去。
“够不够!?”
那小厮没想到这丑女人出手这般阔绰,立刻改了脸色,点头哈腰:“够了够了够了,您里边请,是要喝茶听曲儿,还是要点几个郎君来……”
燕宁被他□□的眼神看得一阵恶寒。
“我要找个能打听消息的地儿。”
“诶呦明白了!”小厮笑出八颗黄牙,对着身后另一个青衣小厮喊道:“带这位姑娘去三楼。”
燕宁也不知道三楼是什么地方,只能跟着带路的小厮,一路顺着楼梯向上走。
一楼应当是喝酒饮茶的地方,弥散着甜酒的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二楼好像是那种特殊场所,燕宁甚至能隐约听到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
三楼,甫一跨过门槛,便感觉的一阵热浪扑面打来,耳边尽是嘈杂混乱的声响。
“押大的!!”
“我不信你,我偏要押小的!”
“别忒娘的磨叽了,开啊!”
一堆人围在方桌前,全都瞪大眼睛紧盯着骰盅。
骰盅一打开,欢呼的欢呼,哀嚎的哀嚎,整层楼热闹非凡。
身旁的小厮付在燕宁耳边悄悄提醒:“客官,你一直往里走,就会见到个圆桌,有四五个黑衣大汉围坐在哪儿喝茶。你若是想要打听消息,报出你的价格,他们自会选择接与不接。”
燕宁心里略有慌张。
不是吧,她怎么觉得自己一瞬间穿书到武侠文里了,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各种杀手组织、情报组织,感觉玄乎乎的吓人。
不过都走到这儿了,也不好再退出去。
她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深吸一口气,开始往沙丁鱼罐头似的人群里挤。
人群又挤又吵,燕宁好几次差点儿被人撞翻,还莫名其妙地被踩了好几脚。也不知道挤了多久,总算是瞧见了那四个黑衣壮汉。
他们面色严峻,气势逼人,和周围吵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跨进这块儿地界,空气都好似结了冰。
燕宁紧张地抿了抿唇,指尖微颤,从怀中掏出了钱袋。
“各位,打扰片刻,我想打听一下京城将军府的消息。”
坐在几人正中间,正闭目养神的刀疤脸睁开眼,淡淡地睨了燕宁一眼。
“打探什么消息?”
燕宁又不能明说“我想打探霍筵到底有没有死翘翘。”
所以,她只能含糊其辞,断断续续随便说了一大堆。
“我想知道霍将军身体是否康健,府里有没有什么通房小妾,还有,最近将军府……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刀疤脸听过燕宁的问题,挑了挑眉梢,神色了然。
“你莫不是陈家的丫鬟吧?”
“陈家……?”燕宁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哦对,前几日听商队的人提起过,陈家是涿阳城的大户,家里是做粮布生意的,在京城也颇有人脉。
而且她家小姐是霍筵惹得烂桃花之一,她某次去京城游玩,偶然在街上见过霍筵一次,随后就开始念念不忘,茶不思饭不想,搞得涿阳城人尽皆知。
原来,他们以为自己打探霍筵的消息是为了陈家小姐啊。
这样误会也行,兴许能消磨掉他们的疑心。
燕宁笃定地点点头:“是我家小姐让我来的。”
“陈家打发个人去京城问问不就得了,何必来艳香楼一趟。要知道,咱们这儿卖的可不是平常的消息……”
另一个黑衣人啜了口清茶,跟着打趣:“都是从死人嘴里撬出来的消息……”
燕宁后背起了层鸡皮疙瘩,镇定道:“咱家老爷看得严,不许姑娘遣小厮去打探将军府的消息。”
“府里的小厮出不去,随便找个外边儿的商队、镖队,不也能问出个一二三来啊?”
刀疤脸依然警惕。
燕宁面不改色答道:“前些日子,已经拜托过商队里的人去问过了,回来后,说是将军府最近监管甚严,连只苍蝇都放不进去。没办法,小姐只能遣我到这儿来了。”
刀疤脸默了两秒,似乎相信了燕宁口中的说辞。
“你这消息不难,我随便派个人去,两日后就能给你带回来。”
燕宁点头应允,将银袋子敞开口,放在桌子上。
“你们要多少?”
刀疤脸把银袋子扯过来,低头睨了一眼,只从里面挑了一块儿银子,扔在桌面上。
“咱们呢,做的是良心买卖。你要的消息不难,五两银子便够了。”
燕宁:……你确定真的不难吗?
她都已经预料到了,霍筵遇刺后,将军府定然会严的跟铁桶似的,一丝风都放不出去。哪里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地打探到。
刀疤脸将银袋子扔回燕宁怀里,轻笑一声:“我再送你家小姐一个消息吧!半个月前,从宫里流出来的,说是圣上有意将翰林学士谢家的嫡女许配给霍将军。”
另一人幸灾乐祸道:“你家小姐知道了可不要哭鼻子啊!哈哈哈哈哈!”
翰林学士谢坤之……燕宁当然知道。
上辈子约莫就是这段日子,赐婚圣旨直接送到将军府,当晚霍筵便急匆匆地进宫,不知道和皇帝密谈了些什么,最后这道旨意便不了了之了。
害得谢家嫡女哭红了眼,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黑衣人伸手往远处一指:“你瞧,那边还有一群人在赌呢?”
燕宁疑惑:“赌什么?”
“赌霍将军会不会娶谢家嫡女啊!”
燕宁:……大魏朝的百姓还真是八卦。
“那…押什么的多啊!”
“当然是押‘婚事能成’的多!”
燕宁往那边的方桌瞟了一眼,只见四五个人七嘴八舌,高声议论。
“谢家小姐是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传,生得也是风姿绰约,和霍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诶诶诶!你不是陈府的小厮吗!小心你家小姐听到后把你扒皮抽筋!”
“我觉得谢家小姐可没有端阳公主地位尊贵,我还是站霍将军和端阳公主这一对!”
“谢小姐和霍将军郎才女貌,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妖怪反对!”
“……”
燕宁远远一看,还以为是微博下面的疯狂磕cp现场,每个人都在尽力宣扬自家的cp最甜。
燕宁拨开人群,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赌注。
果然,写着“成”字的红色格子里,堆里小山般的银子,另一边写着“不成”的黑格子里,只有零星几块。
燕宁心里清楚,霍筵是肯定不会娶谢家小姐的。
因为他八成已经嗝屁了,死人还怎么成婚?!
就算万一他没死,他满脑子都是报仇造反,更不会答应娶谢坤之的女儿了。
对于这项赌注,燕宁信心满满。
虽然她不爱赌博、她手里的钱也暂时够用,但她怎么会错过这么个单车变摩托的绝妙机会呢!
她深吸口气,将袋子里的银子全掏出来,放在了“不成”的格子里。
看见燕宁的下注,霍筵和谢小姐的cp粉头跳出来了,是一个肥头圆耳的婆子。
她指着燕宁的鼻尖,狠恶恶地问道:“你谁啊你!”
燕宁嫌弃她靠得太近,下意识退后两步:“干嘛,还不许下注‘不成’吗?”
那婆子哼了一声:“你就等着赔光吧!”
燕宁轻哼一声。
我对霍筵的了解,比你吃过的大米饭都多!
她懒得搭理这个婆子,自顾自地把袋子收进怀里,准备去一旁的小厮那儿领张兑票,等到开奖时来换钱。
“押二十五两。”燕宁不咸不淡地说道。
那小厮下笔很快,唰唰唰便给她开好一张。
燕宁接过,转身就要走,但还没迈出一步,突然听见咚咚咚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诶!王五回来了!”
“他昨晚去的京城,这么快便回来了!?”
一个汉子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跑过来,脸上都是兴奋之色:“诶呦喂!可累死我了!我昨晚刚到京城,便听见个大事,赶紧急急忙忙地跑回涿阳,马腿都快累断了!”
“别废话了,快说啊!”
张婆子剜了他一眼,催促道。
“咱们前几日不是赌霍将军和谢家的婚事能不能成嘛?”
“你们猜成没成?!”
几人都骂骂咧咧道:“你快说啊!别忒娘的废话了!”
王五眼神激动,颤抖着嗓子道:“成了!!!”